你在佛前求過什麼?
——季嘉
薛苓璐在機場依依不舍地和高綏告别,雖然待了短短四天,但她仿佛已經将高綏整個人劃入了她生命必不可缺的範疇裡。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你明知道這種把生命與另一個人融合在一起的想法和感覺即不該又不對,但你無法克制,哪怕你已經用上了最大的理智。你嘗試掙紮,然後自願接受。
和屠老師合作的項目在她來到泰國的第二天就已經全部收尾。屠老師離開了岸芷,老人跟她道歉,說很遺憾不能等她回來一起喝杯咖啡再走。
屠長青主動提起了何青:“我給她送了點日用品。認錯了人。我第一次看到這孩子哭。”當時薛苓璐站在廚房的料理台旁。她一句也沒說。
次日,她坐上回到祖國的飛機。
從泰國到夢澤,再從夢澤轉機飛江州。
江州,這個在古詩詞裡青煙遍地、佛鐘響徹夜半寒的城市。她來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如第一次來一樣。
薛苓璐站在接機口等季嘉,季嘉在旋轉門處就開始揮手,一身棕色呢子衣,一條淺藍色牛仔褲,一雙白色運動鞋。高挑美麗,又看起來精神頭十足。
她就隻需要拉着行李箱這麼站着,就能等到她朝自己奔來、撲個滿懷。
季嘉往她身後探望,看了兩回,失望:“你男朋友沒跟你一起來?”
薛苓璐挽上她的手臂,解釋道:“他明天飛美國拍戲,還有七天就結束了,剛好撞上岸芷的劇組出了點狀況,所以他回來後大概能騰出兩天的時間。到時候你想怎麼問他就怎麼問他。”
季嘉比她高點,低下頭對她寵溺地笑:“行行行。那我得好好準備幾個題目。”
薛苓璐第二次在線下和季嘉未婚夫見面。他還是如第一次見面時寡言但禮貌。禮貌地問好,禮貌地讓她先點菜,禮貌地詢問季嘉要不要他陪她們一起回酒店。
晚飯吃的是地道的江州菜,一共七道菜,六道都加糖。大概是由于飲食習慣的緣故,季嘉整個人也總是甜甜的,像顆水蜜桃。
幸好夢澤的飲食習慣中有吃糖水的習慣,再加上他們家有嗜甜的遺傳基因,所以她從來不會不适應江州菜。
“你要多吃點,點了你最喜歡的裡脊。”
“減肥啊!”
“沒事,我還準備了一套你平時穿的碼數,以防萬一我還和造型師商量好了plan b,如果真的要用備用方案她也能及時解決,交出一條合身的婚紗。”
“我不要!我希望有個完美的婚禮,我都為這個婚禮堅持好久好久了!”
“可是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晚飯了,午飯也就是一半的健身餐,我擔心。”
薛苓璐笑着看兩人的互動,透過高層的窗望見玻璃裡坐在璀璨燈光中的自己,樓下光怪陸離,高樓燈光、沿街商鋪的燈光、車輛的紅色燈光……一切都是熱鬧又孤獨。
季嘉和她的未婚夫在飯店前親吻告别,薛苓璐站在奶綠色行李箱前唇角輕柔地勾起。
她們手牽着手往前走。
“他真的很喜歡你。隻有和你說話才閑話多。”
季嘉嗯了一聲,與她十指相扣:“誰能想到呢?”
薛苓璐拖着行李箱看向她,她笑了笑,梨渦噙着蜜:“誰能想到當初那個交一個男朋友就遭罪一次的女孩子竟然有一天能遇上這樣全心全意、溫柔細膩的人。”
薛苓璐也笑,走在雕花路燈下,學季嘉說話的形式:“誰能想到當初喊着我應該不會結婚的兩個女孩子竟然能前後腳地找到自己願意與之攜手共度一生的對象,并且一個都快要結婚了。”
兩人都目視前方地走路,但都知道彼此臉上的笑容都是幸福的。
走過江州著名景點江州大運河,季嘉主動在橋上停住了步伐,她指向不遠處亮着燈的名塔七珑塔:“大二那回被家裡罵得崩潰,我就是站在這兒給你打的電話。後來你問我回家沒,我記得當時已經十一點了,我正在往家裡走,剛巧能拍到四分之三的七珑塔,就給你發了當時沒有滅燈的七珑塔。那時候你還說那是你第一次看到這些塔晚上不關燈,說這樣很好,晚歸的人總不至于太孤獨。”
薛苓璐與她一道站着,留給路人的是穿着大衣、一棕一黃的兩個窈窕背影。
“我當時就想,對啊,真好,這樣像我這種不能被家人處處愛着疼惜着的人在夜晚不得不回家時起碼還有很多的燈相伴。當我不能在活人感受到溫暖時,起碼在死物身上能感受到救命稻草般的暖意。”
薛苓璐微微啟唇,眸光清澈:“世界上太多零碎的東西在日常被忽視,卻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于是我們依靠它們難得地活了下來。”
一個人健康地活到三十歲,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季嘉再度拉起了她的手,語調輕快:“走吧?我請你吃好吃的。”
她們就像十九二十歲的孩子,拖着行李箱流浪在江州這座水墨般的城市的街頭。江州人不愛加班,加上現在是隆冬季節,晚上的店鋪不算多,故而人流都擠在了一起,沖散了她們剛剛站在橋上染上的運河寒風。
前半生,她靠友情活了下來。
【七日後】
高綏剛結束了《罪惡城市》的拍攝,就奔赴機場,美國好友Alexs在那兒等他。Alexs是他剛出道做模特時結交的好友,那時候很多外國模特自視高人一等,隻有Alexs主動學習中文,謙虛又和善。
Alexs後來合約到期回國,高綏也轉了影視領域,但兩人還是一直保持着比較密切的聯系。Alexs現在已經有了一兒一女,聽聞高綏有女朋友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談一談他的女友。
于是,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的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靠着欄杆望着機場前美國的繁華,身後五米外站着五六人的小團隊。
高綏問Alexs有沒有考慮重新回去發展,Alexs兩手一擺,用很純正的中文拒絕:“嘿,我都三十歲了,比不過十幾歲的小男孩啦!”
“進影視圈,我陪你。”
Alexs還是搖搖頭,幸福地笑了:“我很喜歡在農場的生活。而且,我女兒要上小學啦!我得陪她。”
上小學是借口,前面半句才是真話。
“你呢?你和你女朋友要結婚了吧?”
高綏揉揉太陽穴,42小時沒睡,說實話現在放松下來有些頭疼:“沒有。如果結婚,到時候喜帖第一個送你。”
Alexs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就這樣說定了!下回來了,一定要去我的農莊!我女兒都還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