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極緻的、完美的、圓滿的。
——高綏、薛苓璐
薛苓璐負責的主線劇本第一稿已經敲定上交,于是有了這一周的周末放假,她本來計劃着和高綏一起在岸芷好好逛逛,但一問才知道高綏周末的活動已經排滿了。
劇組排了整整一天的課程,上午馬術、下午打戲。馬術對于高綏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為了避免浪費時間,他主動申請成為了參與動作培訓的第一個演員。
薛苓璐比高綏晚一點到,到的時候高綏已經開始按照動作指導的要求進行第一遍演示,隻剩下陶幺一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翹着腿悠哉遊哉。
專業出身、經驗豐富的編劇陶幺一對薛苓璐很感興趣,老早就和動作指導坐在一邊笑嘻嘻等兩人到來。
薛苓璐看出她眼中的一抹而過的驚豔,對此她已經習慣。
世人第一眼隻會看到皮相。不過,第一眼不看皮相看什麼?
她理解人類社會,雖然她反對。
陶幺一展開手裡卷起的劇本:“朱瑀将你寫的劇本給我看了,很嚴謹。”
劇本不可外露。朱瑀身為投資方和制片人,他卻率先犯忌。
薛苓璐微微斂眉笑問:“您和朱瑀?”
陶幺一聳肩:“糾纏不清的前妻前夫。”陶幺一重新将她的注意力轉移回劇本:“我們内行人看得出這是一部很優秀的作品,但是這不适合目前的市場。很嚴謹,但太過真實。這不僅僅是我的想法,也是朱瑀的。他看出來這部劇有賭的風險,他已經把全部身家投了進來,他和别的制片人投資方不一樣,他輸不起。”
“您這是,”薛苓璐看向陶幺一的眼睛,“幫您前夫用編劇的身份說服我?”
還不等陶幺一給出正面答複,薛苓璐就禮貌回絕:“故事大綱、風格就是這樣,細節方面可以再去補充完美,讓悲傷的地方更加悲傷,讓高興的地方更顯珍貴,但并不意味着那些足以影響命運的事連成一串看不是個現實主義悲劇。光明、為子民死而後已的公主和王子最終被吞噬,成為傀儡,是我不能改變的結局。”
陶幺一忍不住帶上了嘲諷的笑:“浪漫的長悲劇才有觀衆買賬,寫實的長悲劇隻會讓很多觀衆望而卻步。招商來的品牌方也很清楚這一點。最重要的是,不到最後你根本沒法預料觀衆會怎麼評價這部電視劇,說不定最後你備受專業人士肯定的劇本會被不少人罵是爛劇,你本人也會受到牽連被網暴。這是現實。”
薛苓璐裝作沒看懂她笑容中的諷刺,依舊平和:“我寫東西追求做到最好,我寫悲劇追求極緻的悲劇美。你手上拿着的這本是由我這十年來寫文章積累下來的所有文化儲備堆積而成,為了趕出這本劇本、不讓靈感稍縱即逝,平均下來從接這個劇本開始我每天就睡了兩個小時。你看,我就是一個寫文章的瘋子。”
陶幺一看着她内心有些難言的恐懼,又有一種龐然的親近感。她實在太像最初的自己。
“不過,我聽從你的意見,”薛苓璐無辜地咧嘴角一笑,“我會讓它不那麼長,讓觀衆不會看着看着就想算了、反正那麼難受。”
陶幺一驚愕:“你要怎麼做到?一集60分鐘以内,根本不夠你講這麼多故事,埋那麼多暗線。”
女人笑得多少有些輕蔑,她實在自信:“我可以。”
兩人還在面面相觑中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高綏和指導越漸大聲的争執。
陶幺一反應迅速,作為劇組的老手,她每次都很自覺地擔起□□演員的責任,這次也不例外。
“雲哥,怎麼了?有什麼事和霁霖好好說。”
薛苓璐慢她兩步,當她話音落下才走到高綏身邊。高綏朝她點點頭,示意沒事。
“霁霖讓我拿最重的劍給他,說這樣能看出的要改動的地方更全面些,”指導為難道,“效果會好,但萬一有個什麼,和誰都不好交代。”
“要什麼交代?演戲就是将現實、将最真實的反應、最真實的劇本人物演出來,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演員受點傷很正常。”高綏異常堅定,“有什麼我都會自己負責,這也是我該負責的,如果真的傷了就勞煩劇組出下工傷醫藥費。”
陶幺一露出意料之中的欣賞:“好,早就聽說霁霖即便是一開始的培訓也會要求真刀真槍,沒想到我有這個幸運成為了全劇組第一個見證的人。雲哥,那我和你一起去拿道具吧?劇組工傷費還是出得起的。”
陶幺一和指導一起去拿道具,薛苓璐終于得到了單獨詢問他的機會:“有這個必要嗎?”
“有。”
薛苓璐莞爾,他倒是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如果和其他演員的第一場戲我就呈現了最好的狀态,那麼對手的狀态乃至整個劇組的狀态都會有質的不一樣。一部戲需要全方面的精細才能達到完美。我希望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趨近完美的。”
薛苓璐看着兩人拉緊的手,垂眼微笑,面前的男人和從前大不一樣:“現在的你和我真的好像。”從前、從認識的第一周開始,她就覺得他們之間隔得好遠好遠。
薛苓璐陪着高綏練了一個小時,她全神貫注地望着不遠處大汗淋漓的男人,這個三十的成熟男人做起他的事業來有一種得心應手、不驕不躁、穩步前進的沉穩。在她計算着中午吃什麼的空隙,總編劇屠長青前輩親自給她打了電話,邀她回酒店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