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薛苓璐在醫生鋒利的眼神下讪讪笑,硬着頭皮開口,“你輕一點呗。”
醫生眉一挑,眼珠子在兩人之間滑來滑去,果斷地下針,邊縫邊和薛苓璐道:“小姑娘,男人是有先天優勢的,必須要能扛事的,連點小傷都扛不了,以後生活的重擔怎麼扛起來?”
薛苓璐抿抿唇吸住,雙唇之間短暫發出隻有她能聽到的細小的摩擦聲。
像高綏這樣的男人,大概有的是人為他承擔生活的重擔,估計一輩子都很難學會扛起生活的重擔。
薛苓璐手提包裡的手機恰時響起,她在包包裡盲找了一陣,掏出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串數字,來電地址顯示為京九。
她的指尖微微發涼,雖然心裡已沒了波瀾,但并不想如今在接到這個電話。
京九,在她通訊錄裡沒有備注卻能打通她手機号碼的人,她隻能猜到那一個,甚至于,她知道,隻會是他。
薛苓璐松開摁在高綏肩頭的手:“我出去接個電話。”
誰知,下一秒,高綏的雙手就攀上了她的手臂,然後一隻牽住了她的手,另一隻下滑捏住了她的手腕。
醫生皺眉訓斥:“别亂動!家屬抓好人!”
薛苓璐不敢再動,她看向高綏,高綏的眼眸平靜如水。
手機還在手中堅持不懈地響着。
她接通電話,沉默了兩秒,對着話筒發出一聲沉靜的“喂”。
通話對面寂靜,隻有悠揚的鋼琴聲,但她能想象得出打電話的人站在京九最昂貴的高檔小區中,正看着巨大落地窗外閃耀的五彩斑斓燈火,他正将京九最繁華的夜景盡收眼底。
薛苓璐極其無奈,隻好繼續說道:“你再不說話,我就挂電話了。我很忙。”
“忙着陪别的男人嗎?”電話那頭,溫潤的男聲帶着薄怒出聲。
薛苓璐看着醫生的針即将收尾,高綏的臉突然由一張十分完美無缺的臉蛋變得有些分裂殘缺,她的眉頭不自覺越皺越緊。
嘴上的話也變得語氣不善:“關你什麼事。葉先生。”
随着一聲葉先生的結束,她的憤怒也更加明顯:“你結婚了的,你自己選的。還來三番五次地變着法騷擾我算什麼?!”
男人:“我沒有,這是我們徹底分手後我第一次給你打電話。”
“第一次打電話才算騷擾?那我幾次換手機号碼,你都查到還拿去擅作主張地幫我争取所謂的機會,算什麼?”薛苓璐反唇相譏。
話畢,她不留情地挂斷電話。
此刻,醫生也收好了尾。
薛苓璐扶着高綏站起,應答了醫生的幾句叮囑,出了處理室的門。
喧鬧的醫院,耳邊卻傳來清晰的詢問聲:“他是誰——?”
薛苓璐不願意過多提及,簡單地答道:“以前的合作夥伴,已經不來往四五年了。”
薛苓璐去繳費,高綏獨自坐在冰冷的不鏽鋼椅子上,他難得撥通家裡管家的電話:“請幫我查查薛苓璐剛剛接的那個電話。”
高家,高綏父親:“他今年終于主動給家打電話了?”
高綏母親拍打了下高綏父親的手臂:“你别說這些廢話。”她興緻勃勃地問管家:“小綏說什麼了呀?”
管家将高綏的話陳述一遍,整個客廳瞬間變得安靜。
高綏母親皺緊眉頭:“還是這個小姑娘啊。她能像思思那樣包容支持我們家小綏嗎?”
高綏父親搖搖頭,沒有接話。
劇組的戲還沒有拍完,高綏出了醫院就得回片場,但好在《貴儒少年錄》裡高綏并非主角,而且根據人設,很多鏡頭也都可以采取非正面出鏡的方式。
薛苓璐本來打算直接回酒店,但看到一直照鏡子的高綏,她還是心軟了,跟着他回了片場。
看到高綏回來,王導立即喊卡沖到他們面前,心裡悲鳴,嘴上十分關心道:“幸好去醫院了,竟然要縫針。”
高綏掃了他一眼,對于今天的事,他是不滿的,劇組特别是導演沒有盡責,明知道已經出了事,和韋烏關系的人就應該第一時間被調離與他相關的重要崗位。
見高綏沒有回應王導,薛苓璐替他解釋道:“醫生說不嚴重,但還是縫個針比較好,怕日常臉部動作拉扯會将傷口拉大,到時就還要去醫院縫針。”
薛苓璐猶豫半晌,繼續道:“拜托導演您拍戲的時候多看着點高綏、高霁霖。”
說完,她往後退了一步,站回到和高綏統一水平線的位置。
王導看着她護犢子的行為,笑笑,爽快應下:“這場意外本來就是我們的錯,自然應該多多彌補。”
說完,他伸出手引導高綏入場:“霁霖,那我們走走戲,有些變動。”
高綏下戲已經是深夜,薛苓璐自己随便在影視城裡找了家小吃店吃了些東西又折返回片場,剛好撞上等待最後一場夜戲的高綏。
高綏身邊隻有一個助理一個保镖,和她想象中應該被圍繞的頂流明星不一樣。
又或者說,和她想象中應該被捧着、一點兒都不被摔着的高綏不一樣。
薛苓璐雙手窩在溫暖的風衣口袋裡,站到他一米之外的地方,和他一同望向正在拍攝中元節戲份的戲場。
很尴尬。不知道能說又該說什麼。
高綏看她興緻缺缺、無話可說,就算之前對此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但此刻心下多少有些空蕩。
他見過她熱烈地愛一個男人的樣子,所以,他很期盼她也能那樣熱烈地追随他。
可命中注定,他沒有這個榮幸。
他離開兩位随行人員,獨自走到苓璐身邊,主動開口問道:“喜歡在片場看戲嗎?”
薛苓璐搖搖頭:“不喜歡,小時候喜歡,現在覺得挺浪費時間的。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自己的生活比較好。”
她身邊沒有人真正重視和側重關注她的生活,如果她自己還不特别重視,那她的人生和發展真的是無人在意了。
高綏悄悄握緊了拳,他本就沒有把握的心再一次喪失了一份自信。
他以為,在高中時他捕捉到的少有的幾次她看别人的交往時露出的看戲神态,是他少有的區别于别人的籌碼之一。
他以為,這是其中一張她本性的碎片。可現在,他不确定了。
“我也不太喜歡。”
薛苓璐驚訝擡頭:“那你選演戲?”
男人冷情的眸子有光點反射點綴,如揉碎的星光浮于表面。他道:“因為我,自私。”
薛苓璐再次驚訝,她想追問,但又礙于禮貌将話語卡在喉嚨裡。
高綏卻不介意,淺笑自嘲道:“我沒得到我喜歡的人。曾經一度失去了,再也不可能得到了。所以,當有人告訴我能當明星能當模特、出現在鏡頭前的時候,我想,如果我擁有了最多的鏡頭,那她的生活裡就不得不有我的位置。”
薛苓璐聽得目瞪口呆,這多少有些偏執了。
薛苓璐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你……你居然也是挺瘋的。”
“也?”高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白天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很瘋嗎?”
薛苓璐知道他下午聽到了她說的那些話,不由聞言後哼笑一聲,反問:“你都聽到我和他說什麼了,你說他瘋不瘋。”
“瘋。”
薛苓璐對這個短促有力的回答十分滿意:“不過我能理解你,畢竟世界上涉及到情愛後,人都會變成瘋子。”
她勾唇而笑,與他四目相對:“高中的時候你不就覺得我喜歡張越很瘋嘛。”
高綏目光平靜:“我沒有說過這句話。”
“但當時你問我有沒有真的那麼喜歡他,當時的語氣告訴我,你就是這個意思,”女人挑挑眉,十分肯定,“不過,高中所有人都會這麼想,你不是第一個。我現在,也覺得當初的自己很瘋。”
“那你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