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眼，對着鏡頭，回憶久遠的往事，眼波裡帶着眷戀：“不過，當我成為了成熟的大人，也就是現在這樣，我也不後悔那些做過的事。”

“情之所至，難免糊塗。”

姑娘們興緻勃勃地追問：“做過什麼‘蠢事’，可以跟我們分享下嗎？”說完又急忙補上一句：“如果涉及到隐私，我們可以不播出去。”

“不能說的我當然不會說，”他打趣回應，然後将記憶中的蠢事娓娓道來，“打球之前、打球的時候，都會去想、去看她在不在附近，在不在籃球邊上的觀衆席上。别人不注意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去接近她，不過方法不太好——打水的時候特意去挪她的水瓶，弄亂她的頭發——大家不要學哦。還有就是——寫了很多信。我到現在還記得其中最讓我記憶最深的那句——”

他面對衆人期待的眼神泰然笑答：“縱有千般風姿，我心與一人矣。”

絕妙。

大家又連連哇了一聲，高綏等她們樂完才繼續自己的話：“可惜，那些信，一直沒有送出去。”

她好像不知道我曾經很喜歡過她。

直到今日。

晴朗的冬日，窗外寒風敲打窗棂，室内和氣、暖意十足。

薛苓璐站在影視城唯一一所酒店的大門口，擡頭往上看，低調又奢華。聽說，高綏現在就在這裡面接受采訪。

君子翩翩，珍貴程度如裳如金。

薛苓璐突然就将高綏和史書中那個叫鶴如轼的千古少年聯系起來，想來如果那個少年生在現代，大概也是高綏這個光景。

午飯過後，她窩在酒店的皮質沙發裡，沙發柔軟溫暖，剛躺上去困意就着急上湧，得虧是蔣蜜一直在身邊叨叨個不停，才最終吓跑了困蟲。

最近她家裡一直在催婚她，各種道德綁架、情誼威脅，她心理壓力很大很久了。直到昨天上了來岸芷的飛機，她才從那種身上被捆了數十斤行李的狀态中逃離出來。

落地岸芷見到蔣蜜的那一刻，她甚至産生了永遠不回去的想法。

可是看到高綏時，她仿佛又回到了夢澤——那個她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明明他們十年沒見了，高中時期也不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她不該有這麼強烈的關聯感。

蔣蜜對高綏的圈内事如數家珍，一直喋喋不休：“擺在明面上的，高綏先做模特，正劇出道，然後火得一塌糊塗，作品、高奢代言無數。擺在底面的，不過其實在圈内的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高綏一直走得特别難，經曆的糟心事也特别多，被人陷害、被人打壞主意，都是有的。還有他現在的這個公司，一直和他不怎麼默契……”

薛苓璐長得白淨，白色薄款毛衣反襯得她肌膚白裡透紅，V領則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風情。她斜卧在沙發裡，蔣蜜問她和高綏是什麼關系，她沒有回答。

實在是覺得不好回答。

說是同學？那高綏今天那些舉動可不像普通同學。說是朋友？她簡直覺得自己是在高攀。

幸好有急電救她小命。

她急速咳了兩聲，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溫柔低沉：“聽你哥說你去外地了？”

“嗯，”她悶悶地回答，而後說道，“來參加個工作。”

電話那頭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是去找朋友玩的呢。”

她又想到了剛剛在拍戲現場看到的那張完美的臉，否定道：“沒有。沒有需要拜訪的朋友在岸芷。”

“好，”男人說話聲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帶你爸去醫院複查了，狀态不錯。不過這幾天你爸有些頭暈不舒服，我建議還是去别的醫院再看看比較保險。”

薛苓璐緊張起來，一把坐起來，卻有些用力過猛扭到了脖子。她捂着脖子，倒吸一口涼氣，皺眉：“你把這事跟我哥說了嗎？？”

“還沒有。”

“那你要”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我知道，我晚上會過去找你哥。你放心。”

“不用了，我打電話親自和他說，”她煩躁起來，語氣有些不善，卻又硬生生壓制着，導緻最終出口的話聽起來确實不好聽，“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從小到大。我爸也信任你，他今天不舒服，我哥請不了假，我就隻能找你了。但——總之麻煩你了。”

薛苓璐想說的話并沒有全盤托出。

電話那頭沉默，很久之後她才又聽到他的聲音。

“都三十年了，不用見外。我們是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

薛苓璐的喉嚨關節動了動：“謝謝你。真的。從小到大，一直在用心照看我。直到今天，還要讓你操心。”

她終于聽到他輕松的笑，他在說：“人與人相遇是福分，我能和你們相交到現在這個深度更是我的福分。”

她避開了他的言外之意，道：“等我哥有時間，我讓他請你吃飯。”

“你不回來一起？”

“不了——”她看向窗外，撒謊，“估計這個工作得花上一段時間。”

“什麼事？要出差這麼久？”

一個故事，一場演繹，一位故人，一段人生。

統統，都是她能找的理由。

可她偏偏說：“沒什麼，等完成了，我再和你分享。”

“在外注意安全。”男人心底悄悄歎息。

“嗯。”

收了線，薛苓璐看到蔣蜜還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蔣蜜端着咖啡杯，笑容暧昧不清，提問：“你那位曾經的心上人？”

她正視蔣蜜的眼睛笑了笑，倒是十分坦蕩：“早知道就不以他為原型寫了。”

蔣蜜将另外一杯咖啡小心翼翼拿來，遞到她手上，撐着腦袋，道：“可你現在不一定要選他啊，在你的人生故事裡，可能别的哪個男生才是主角，說不定。”她眼珠子一轉，笑意盎然，“說不定高霁霖才是你的人生愛情故事的主角！”

薛苓璐白了蔣蜜一眼，然後用雙手抱住咖啡杯，貪婪吸取它的滾燙，回道：“你都還不知道我和他具體什麼關系呢。”

蔣蜜迅速貼到她身邊，再次追問：“什麼關系！”

薛苓璐對着她假笑一下，下一秒才認真回憶回答：“當然是普通的高中同學關系啊。我記得高中的時候他有段時間好像還特别不喜歡我來着呢。”

“啊——”蔣蜜失落了，沒吃到她想象中的瓜，甚至可以說吃到了和自己預期相反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