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啊,你的性子放在這裡,肯定是謀定後動的,我就不信你自己沒個計劃,你都計劃好了,怎麼也要和我和你師娘說一聲吧?不能臨了再直接走人,這就不像話了啊。”
“……”
“咦?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真的打算不打招呼就走人吧?這肯定不行,你要敢這樣,我就再讓你師祖把你吊起來打。”
“……”
顧安怡又歎了口氣,張大醉看他神情不對,咦了一聲,想想又問:“怎麼了?看你這樣子,出什麼事了?”
顧安怡沒有再封閉鼻竅,一口混合着丹房裡靈材、地火和煙草味道的辛辣空氣沖了進來,他嗆得連連咳嗽:“……咳、咳咳,啊,師父你是真的把煙戒了吧,這丹房不能呆人了,咳咳咳,咳咳!”
“……我不,我就不!你到底有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顧安怡笑了笑,張大醉看見他臉上又挂起了熟悉的懶散表情,張大醉狐疑地打量他,但愣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方才注意到的一點嚴肅,簡直像是錯覺一樣。
“我是想問……師父你當年怎麼就認準了煉丹呢?是因為……扶崖丹宗嗎?”
張大醉沒想到小弟子忽然提到這個,一下子就愣住了。
……
“扶崖丹宗啊……”
張大醉感歎一聲,煙已經滅了,煙杆也收起來了,這時候他總覺得手裡空空蕩蕩的。
丹房關閉,隔絕法陣全開,丹爐也已經預熱好了,煉制一爐練氣丹需要的所有靈材也已經做好了前期處理,規規矩矩地放在一邊的台子上,地火沉悶的嗡鳴聲充斥着這間火煉丹房,讓人想交談都需要大聲很多。
這是張大醉非常習慣的環境,不過這一次站在丹爐前準備煉丹的卻不是他,而是他的小弟子,自從當年被他師祖訓練得差點放棄之後,就沒有再正經煉過丹的顧安怡。
處理靈材的手法沒問題,對于丹爐和靈火的觀察也沒毛病,除了動作慢點,也過于規矩了之外,目前看來,他對于這些基礎知識,還是沒忘記太多的。
扶崖丹宗,這可真是個響亮的名字!尤其是在五行天這個地方!尤其是在丹修之中!
扶崖丹宗這幾個字代表着什麼……這該從何說起呢?
可以從如今已經遍布五行天的《丹訓》說起,也可以從一個個廣為流傳的經典丹方說起,也可以從無數個專門為輔助煉丹開發的法術說起,更可以從流傳到如今,還依然被丹修們使用并更新的幾個經典煉丹手法的流派說起……
還有丹修修煉的方法、鍛煉感知的訓練模塊——這些理論、這些實踐,甚至是如今五行天中丹修和丹修聯盟的秩序……雖然不都是由扶崖丹宗開啟的,但扶崖丹宗确實是在那個開辟的年代,在舞台上唱主角的宗門之一!
即便是在諸天萬界這個尺度上讨論,說到丹修,說到丹道,也絕對繞不開扶崖丹宗!
可僅僅是這樣還不夠!
說完了這些,還要說到扶崖丹宗曾經那些驚才絕豔的人物!還要說到扶崖丹宗幾起幾落的曆史!
開派祖師許夢麟!第二代祖師練飛羽!九宮真君樂廣微!這三位摘取了丹修最頂尖的榮譽,煉成三種造化級丹藥,如今十幾萬年過去,平均每隔三四萬年便又有新的煉丹大宗師做成這件事,而每次到了那個時候,大家又免不了要津津樂道,說起曾經那個扶崖丹宗,光是他們這個門派,就接連出了三位大宗師,如今說起來還是獨一份的,隻可惜是兩次衰落,如今終于徹底不見了;
劍南真君李沉犀!子夜玄絕,橫壓一代,将扶崖丹宗從第一次衰落中徹底拯救出來的絕頂天才,但天才卻像是流星般劃過。随着他的忽然隕落,扶崖丹宗很快就陷入第二次的衰落,而這一次的衰落要徹底得多,不僅僅是五行天的基業全毀,就連曾經在五行天外遊曆的弟子,都遭到了不知名敵人的毒手。
一夕之間,扶崖丹宗風流雲散,隻剩下一些漏網之魚、喪家之犬,在諸天萬界中惶惶失措,連原本的家——五行天都不敢回……
……除了這些之外,對于張大醉來說,他還可以從他的師父說起,他還可以從他入道之前,吳青眠給他講過的那些睡前故事說起。
這些故事裡,既有以上提到的全部,又不僅僅是這些。張大醉的師祖、小安子的太師祖餘正霖,天賦和張大醉一樣糟糕,又趕上了扶崖丹宗在外頭颠沛流離、到處躲藏的日子。但他也是個合格的丹修,稱職的掌門,是他決定回到五行天的,在萬年的流浪之後,即便隻有他和他天賦最好的小弟子最後成功了,即便他很快就在這裡隕落,但他們終究又再次回到了這裡……
小安子也聽過差不多的故事吧?
肯定的,畢竟師父根本不會講故事,他那張黑臉,天生就吓人得要命,就算他想哄小孩,也想不出什麼别的辦法,隻好幹巴巴地講這些當年他師父給他講過的故事……可想而知,小安子他們聽到的版本,肯定和自己聽過的也沒有絲毫區别。
小安子聽完了有什麼想法他不知道,至于他自己……他不顧先天條件的不足,非要選擇丹道……和這些故事都有沒有關系呢?還有,和另一個無人訴說,但他自己卻曾經日日夜夜親眼所見的,關于他師父吳青眠的故事,又有沒有關系呢?
張大醉也說不清了。
在他的注視之下,他最小的弟子開始煉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