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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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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島之後,謝明夷吩咐管家格蕾絲将丹尼斯一行人送往私人醫院檢查,自己則先行乘車返回伊托諾拉。

丹尼斯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輛漸行漸遠的勞斯萊斯,直到它消失在蜿蜒的公路盡頭。指腹無意識摩挲着救生衣上幹涸的海鹽結晶。

某種比暮色更沉郁的情緒在他眼底浮動,直到柏裡斯突然用手肘撞上他的肋骨。

“嘿!丹尼斯!”柏裡斯·奧斯頓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嘴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意,“别看了,人都走遠了。”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怎麼,你喜歡上她了?”

丹尼斯猛地回神,甩給他一個“你腦子進水了?”的眼神,一把拍開他的手:“胡說什麼?被海水灌壞腦子了?”

柏裡斯不依不饒,故意拖長語調:“不是你說的嗎?華國有句諺語——‘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他笑得狡黠,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一副“我很懂華國文化”的樣子。

丹尼斯翻了個白眼,一把拽過他的後領,直接把人往車裡塞:“霍要是聽見你這麼糟蹋華國文化,咱倆明天就得上天國報到。趕緊上車,别廢話了!”

他餘光瞥見格蕾絲始終含笑的唇角——那弧度像用量角器精确校準過,連睫毛顫動的頻率都透着非人的精準。

法魯利斯·泰倫斯已經足夠令人膽寒,可他的女兒——竟比傳聞中更危險。

丹尼斯想起那道纖細卻壓迫感十足的背影,忽然意識到,被巨龍盤踞守護的珍寶,本身也是一頭蟄伏的猛獸。

敢觊觎她的人,怕不是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從惡龍爪下奪走明珠?那是勇者的壯舉,與他這個隻懂享樂的纨绔少爺毫無幹系。

可他還是忍不住心驚——她的氣場,竟比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泰倫斯家主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十幾年來,泰倫斯家族養育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想到這裡,他嘴角上揚。

看來,這場狩獵遊戲會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貪婪的鬣狗們,是如何被這頭年輕的獅子女王——撕成碎片的。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在走廊上彌散,丹尼斯一行人被從頭到腳檢查了個遍。除了幾處泛青的淤痕和輕微擦傷,醫生最終隻給出"受驚過度"的診斷——倒也合理,任誰被鲨魚當成食物滿口大白牙追着咬,沒當場吓暈都算心理素質過硬。

"丹尼斯先生,今晚請好好休息,私人航線已為您申請,明日即可啟程返回K國。"格蕾絲遞還他的手機,唇角弧度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有任何需求,請随時聯系護工。"

直到那道優雅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後,丹尼斯才徹底松懈下來。他摩挲着失而複得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二十七條未讀消息和十五通未接來電同時彈出。

母親的電話最先被接通。

"寶貝你吓死媽媽了!"帶着哭腔的尖叫幾乎刺穿耳膜,他不得不把手機拿遠半尺,熟練地用上哄孩子的語調:"隻是一個意外而已...對,連醫院都不用住...真的沒被鲨魚咬到..."

大哥歐維爾的來電顯示跳出來時,他剛挂斷持續三十七分鐘的母親熱線。這次他提前調整了坐姿——仿佛這樣就能隔着電波表現出端正态度。

"你腦子被海藻糊住了?敢帶柏裡斯去公海開派對跳海裡喂鲨魚?"冷峻的聲線裹挾着文件翻頁的沙沙聲,"我竟不知我可愛的弟弟是個善良到把自己當活體午餐喂鲨魚的天使…..."

窗外的月光漫過病床,将丹尼斯生無可戀的側臉鍍上一層銀白。遠處海浪聲隐約可聞,像極了他此刻想逃卻無處可去的心情。

直到通話結束,丹尼斯仰面倒在雪白的病床上,手機從指間滑落,無聲地陷進蓬松的被褥裡。

天花闆刺眼的頂燈在他視網膜上烙下光斑,像極了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情。今天這場荒謬的劫後餘生——鲨魚追擊、被那個危險的女人搭救——簡直像出荒誕的黑色喜劇。

他擡手遮住眼睛,布料摩擦的沙沙聲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消毒水的氣味頑固地往鼻腔裡鑽,混合着海風殘留的鹹腥,提醒着他幾小時前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狼狽。

走廊上偶爾傳來護士推車經過的轱辘聲,遠處隐約的浪濤拍岸聲像某種無情的倒計時——明天就要被送回國,面對父親的震怒和母親的眼淚。

"真他媽倒黴透頂..."

歎息聲消弭在海浪拍打沿岸的白噪音裡。被單下,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摳着掌心那道被纜繩磨出的紅痕,仿佛這樣就能抵消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躁郁。

窗外,一隻海鳥掠過月色,發出尖利的鳴叫。

暮色中的四樓休閑室,落地窗外最後一縷殘陽為玫瑰園鍍上血色。

格蕾絲的身影無聲地走入室内,"丹尼斯先生一行已妥善安置,明日歐維爾·林頓将親自來接人。"

水晶杯中的紅酒在謝明夷指間流轉,折射出暗湧的光斑。她望着窗外那些怒放的玫瑰——那些被園丁精心修剪卻仍帶着尖刺的造物——唇角浮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

"不必了。"玻璃杯底輕叩茶幾的聲響像是定音,"回到K國後,自然會見面。"

待管家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謝明夷忽然伸手掐斷窗前最近的那支玫瑰。鮮紅汁液順着她雪白的指節蜿蜒而下,夜風掀起紗簾,将幾片花瓣卷進黑暗。

暮色漸沉,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在昏暗的室内投下一片冷光。

「昨天,謝謝歌總。」

謝明夷指尖輕劃,隋漠的消息映入眼簾。那生疏客套的"歌總"二字,讓她眉心幾不可察地蹙起。昨天還喚她"謝小姐",此刻卻豎起這樣生硬的屏障。

她唇角微勾,修長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嗯,以後他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了。]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為玫瑰鍍上血色

她向來最懂如何等待獵物主動靠近。

公寓内,隋漠攥着手機的指節已然發白。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緊繃的下颌,那條簡短的回複像一柄利刃,輕易劃開他所有僞裝。

那些深埋的狼狽在此刻都無所遁形。

他忽然覺得這間屋子冷得刺骨。

彈幕那句話說得好,她一件衣服就夠人遙不可及的,在此刻顯得如此真實而殘忍。

隋漠盯着屏幕上簡短的"謝謝"二字,指尖懸在發送鍵上良久。

世人趨之若鹜的東西是她唾手可得的玩具,隋漠,你要認清現實,你不配。

"清醒點吧。"他對自己說,聲音啞在喉嚨裡,指尖抵着掌心。那裡有一道陳年的疤——是十二歲那年,替母親擋下酒瓶留下的。

[謝謝。]

最終隻發出這兩個字。像蝸牛縮回潮濕的殼,像野獸退回陰暗的巢。有些人生來就該活在陰影裡,光明隻會灼傷他們潰爛的傷口。

手機突然震動。

[漠水老師,一個月後我會去華國。]

隋漠的呼吸一滞。屏幕的光映着他驟然收縮的瞳孔,那行字像一把鑰匙,輕輕叩在他緊鎖的門上。

……

次日的直播連線如約而至,漠水的虛拟形象在屏幕那端安靜浮現。

那張由數據構成的面容完美無瑕,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經過精密計算,看不出絲毫昨夜對話的痕迹。謝明夷的指尖輕輕撫過鏡頭前那支沾着晨露的玫瑰,鮮紅花瓣在她冷白的指間分外妖冶。

"這是伊托諾拉今晨剛摘的朱麗葉玫瑰。"她話音未落,彈幕已如暴雪般席卷屏幕——

【歌總!!!你現在是伊托諾拉嗎?就是那個舉辦世紀婚禮的玫瑰城堡!!!】

【我把直播投屏到教室的投影屏了,老師當年錯過了一直耿耿于懷】

【想看看玫瑰城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我記得文獻裡記錄全部用的雪花白大理石材,光材料就花費了将近七個億,而且隻選純白無瑕疵】

【天!光聽着就好貴】

【啊啊啊想看日光之庭,聽說是采用金字塔的某種秘技】

【不論晝日如何倒轉,總有一束光從玻璃彩窗的天使手中投射到地上,那束光的投射點就是他們交換戒指的地方】

【我們在永恒日光下締結靈魂!】

晨光透過蕾絲窗紗,在古董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謝明夷的指尖輕輕撫過玫瑰花瓣,在鏡頭前搖了搖頭:"很遺憾,玫瑰城堡不能直播了。"她的聲音帶着幾分難得的歉意,"昨天才從雷吉諾德先生那裡得知,這座島是某位先生送給愛人的定情信物。"

彈幕瞬間炸開了鍋,無數失望的言論夾雜着好奇的追問如潮水般湧來。幾個言辭激烈的ID很快被管理員清理出去,直播間重新恢複了秩序。

而在連線畫面的另一端,隋漠的虛拟形象始終靜默如雕塑。

謝明夷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那個靜止的虛拟形象,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她端起骨瓷茶杯,氤氲的熱氣模糊了鏡片後的眼神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着問道:"漠水老師今天似乎...格外沉默?是被我一個月後要去華國的消息驚喜到了嗎?”

歌總一個月後要來華國!!!!

這個重磅消息瞬間點燃了直播間的氣氛,紛紛推薦自己地方的美食美景想要和她見上一面。

【啊啊啊!歌總要來華國了嗎?】

【歌總在哪裡下機,我們可以去接機嘛?】

【我在魔都,要是歌總來玩我包一切消費讓歌總玩得開開心心的】

【我在廣府這邊,想帶歌總去山卡拉吃正宗走地雞哈哈哈哈】

【來人!是時候拿出來朕的幹巴菌炒飯牛肝菌炒飯菌子火鍋招待貴客了】

【歌總!來大草原我請你吃烤全羊!!!】

【歌總來我們淄博吃燒烤,我讓185八塊腹肌的男大烤給你吃,親手喂也行】

【歌總來杭西我請你吃西湖醋魚!】

【來人給我把樓上叉出去!!!西湖醋魚扔西湖裡!】

屏幕的冷光映着缭繞的煙霧,隋漠指間新燃的香煙在昏暗的直播間裡明滅。

"歌總來華國是有什麼事嗎?"他嗓音沙啞,打火機"咔嗒"的脆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他偏頭點了一支煙,打火機的火焰突然照亮了昏暗的直播間,陰影在眼窩處刹那深了幾分。

玻璃煙灰缸裡,橫七豎八躺着幾個煙蒂。最上面那個還在冒着縷縷白煙,像是他此刻理不清的思緒。

尼古丁的辛辣竄過喉管,他眯起被煙霧熏疼的眼睛。昨夜那條消息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在床褥間反複煎熬。現在連吐出的煙圈都帶着焦躁的弧度,在顯示屏前扭曲消散。

他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試探。就像飛蛾明知會灼傷,仍要撲向那盞燈。

屏幕那端傳來瓷器輕碰的脆響,謝明夷将茶盞擱在描金茶托上,發出一聲恰到好處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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