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準備先走。
“那麼快就走?還早……算了,晚安。你早點睡。”謝辭益将黏在屏幕上的眼睛轉向已經站起來的葉梓棠。
葉梓棠得到離開的允許後,轉身,移步。近乎稱得上落荒而逃。
他想找點事情做。出門逛了一圈後發現根本沒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客廳廚房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條。
他想到自己的房間裡還有主子放在那的幾本書,有雜志也有小說。叫他沒事做了無聊可以看看。葉梓棠翻開一本,逼迫自己閱讀。可幹坐了好久,那一頁還是那一頁。
他又起身,低頭看着木質地闆的紋路,假裝自己走在鐵軌上,順着深褐色的紋路一直走,不知不覺又走到了主子的房前。
他愣了幾秒,想轉身離去。可又似想起了什麼,湊上前去,将一邊的耳朵貼近門闆。
這裡剛好可以将謝辭益柔緩低沉的歌聲模模糊糊聽到。聽着這歌聲,有某種元素無法構成的物質在一點點聚集,凝結成洶湧的怒濤。在他胸口中久久不平息。
可這不是唱給他聽的!他是偷來的。
一想到這點,他眼中好不容易彙集起的熠熠星光終是緩緩滅了。
頹唐地滑落在地,順着門闆。木質品在初冬的寒氣裡變得生冷。他仿若未覺,腦袋貼着門,木讷了一會兒,沉沉睡去。
......
“怎麼睡在門外?”再次醒來,是在主子的呵斥聲下,主子的話語中含着濃濃的責備之意。葉梓棠用眼角餘光偷瞄主子垂在身側的右手,緊密關注它是否有上擡的趨勢。
那隻手果然擡了起來。要來了,葉梓棠緊張地眯起了眼。主子要生氣了吧,自己在外面偷聽了那麼久,換誰知道了也不會有好臉色的。
那隻手擡起後來了個急轉彎,從搭在床沿的毛毯裡拎出了個熱水袋。
“這天那麼冷,凍不死你,真當自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了,要等我第二天起來發現你凍僵的屍體?叫你早點睡,你就真早睡了,才走出門就睡?”謝辭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你要睡?我偏不給你睡。你給我進來!”随即,拉着懷抱熱水袋的葉梓棠進了暖氣房。要不是對方不是自己兒子,真想拎起耳朵左右來個兩巴掌。
“主子,我不該偷聽的,您罰我吧。”待安頓好這個快凍成冰雕的人後,謝辭益身側響起了一聲細得像貓叫的聲音,還帶顫兒。
“這麼想被罰?”謝辭益胳膊肘撐着桌說,“那我罰你幫我畫色彩。”一抹嘚瑟的笑冉冉升起,嘴角的弧度根本藏不住。
“主子,我不會的。”他忙搖頭,要不是被主子狠狠瞪了一下,早一骨碌跪地上了。
“沒事,幫我選顔色就成,我畫。”謝辭益一段時間前認識了一位前輩,那前輩其他都好,就說起話來刺耳朵。她有次才看了幾眼謝辭益好不容易摸出來的畫,就蹦出來一句,“你這色彩真是,沒學過的人都甩你幾條街。”這話謝辭益記下了,用小本本的那種。可他沒證據,也不好怼那個前輩。
這下正好,家裡多了個沒學過的人,謝辭益正好就地取材,讓葉梓棠試試看。
葉梓棠還想說些什麼,動了動嘴,還沒出聲,就被無情打斷,“畫!”“說說這邊用什麼顔色?”謝辭益把鼠标停在了要塗色的那塊,又展開選色盤。身側的男人真就仔細看了起來,用鼠标選了個合适的顔色。
謝辭益原想拿他玩玩的,但他好像真當回事,還一本正經調起了濃淡、飽和度。謝辭益也不好打斷人家,隻好不情不願看着。
“好了?那我看看效果。”謝辭益按照套路塗完了那個色塊,“怎麼還有點好看?”謝辭益這句話強忍着沒說出來。
葉梓棠不知道主子讓他調顔色的用意。但他清楚,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主子讓他做,他就得做,沒有反駁的餘地。
當他輔助主子畫完一個色塊後,主子的目光忽然變得很不對勁,目光聚光燈似的逼得他無路可逃。被碎發、鏡片遮得看不真切的眼神向他流露出他解答不出的感情。
葉梓棠心虛地瞟了眼畫完的那塊,斟酌着用詞,随時要開口請罪。
“你做得……”主子倒是搶他一步開了口。
要怪罪自己了麼?是他大意了。主子的畫他哪有資格插足?主子讓他畫,估計就是想找個理由挑他的錯處吧。自己怎麼就不長記性?才因為偷聽惹惱了主子,現在又将畫毀了。這下,主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還不錯啊……有學過嗎?”謝辭益為了掩飾自己的訝異,将原本快溢出口的誇贊縮減了幾個度。
“沒有。”啊這,謝辭益隻覺得有個響亮風巴掌震得自己腦瓜子嗡嗡響。這臉打得夠快啊。
“你還困嗎?”
“不……不了。”想到剛剛的事,葉梓棠臉有點燒。
“再陪我畫一會兒!”謝辭益死皮賴臉地貼到了葉梓棠身上,恨不得變成樹袋熊挂着才好,滿臉的厚顔無恥把那張俊臉糟蹋得不像樣。
深淺的色調填滿了單調的輪廓,賜予了他厚實的質地與分明層次。光與影也被很好的結合。
與此同時,寒冷天氣裡的房間也被着上了暖色,兩個人依偎在電腦前,用勺子小口挖着一隻豆乳蛋糕。
也是在這時,謝辭益第一次發現,這個人吃東西的樣子竟那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