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音符消失，懷裡的人已經熟睡。輕輕撤出腿将其擺成側躺的姿勢，抓來偷吃蛋糕的皮埃爾當護工，悶熱的房間打濕了後背，她急需熱水澡和葡萄酒。
樓上梅莎正調整唱片，剛剛說要跳到鞋子破洞的翠絲已經癱在沙發上，梅莎讓她嘗試了下伏特加，半杯下去她直接不省人事。
“給你個人生建議。”
換上一張安魂曲唱片，林安有些懷疑剛剛的四季歌是她故意選的。
“戰争裡的愛情沒有好下場，以及如果你把男人當成兒子來關心的話，你這輩子就完蛋了。”
“所以我準備把他趕出去。”
“把狗也帶走。”
剛準備研究如何打包走那一人一狗，第二天端着醒酒藥的伊娃就告訴她不用再費心思考，因為那人已離開，隻留一條狗和皮埃爾一起躺在地闆上。
林安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做到喝成那樣還能起的比所有人都早，走之前還把屋子都打掃一遍的。
不過這倒是給了她方便，她可以仔細想想以後的事，包括即将上場的冬裝和明年的春裝，梅莎很高興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繼承人，皮埃爾也樂得清閑。
兩個德國人消失的無影無蹤，思考要不要讓摩西重新變回沃爾瑪。翠絲特有的敲門聲響起，這個因宿醉停工兩天的傻丫頭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巴黎某位知名演員很喜歡她在變裝舞會上的造型，現在願意花重金請林安給她當造型師。
“誠摯邀請您前來…我怎麼沒聽過這位演員。”
帶着中東香水味的明信片設計相當漂亮，周圍一圈金邊更是彰顯着主人的身份。因為工作忙，回到巴黎後林安都沒看過一場電影或者戲劇，就連輝煌的巴黎歌劇院也隻是看了個外觀，不過每天的報紙上的娛樂頭條她倒是會看，因為要關心當下潮流。
“泰拉，這可不太像人的名字。”
提起泰拉，林安能想到的隻有郝思嘉深愛的那片土地，或許這泰拉隻是一個藝名，畢竟她都有兩個名字。
不過這次報酬相當豐厚，别說是一片地，哪怕是撒旦的老窩她都敢去。
泰拉生活的劇院豪華程度隻比巴黎歌劇院低了那麼一點點，紫色天鵝絨帷幕下，一頭黑卷發的泰拉小姐正抱着水煙瓶。她出生于印度，據說還有一點中東血統，因此這裡的一切都像極了一千零一夜。
來之前她聽翠絲簡單說了一些，泰拉本是不出名隻能跑龍套的小演員，但那一次她頂替女主角上演了莎樂美之舞，七重彩紗鋪就了她的成名路，讓她成為炙手可熱的當紅花旦。
“真是稀奇，我聽說勒羅伊家新出了一位厲害角色，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小丫頭。”
終于舍得放下水煙瓶，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即便看過無數美人，林安也要承認，泰拉的美貌絕對是排在前幾名的。
“幾件晚禮服，幾件戲服，你應該能做出來。”
“您考慮過用項鍊手镯等飾品做衣服嗎？”
“真是稀奇。”
審美得到共鳴，三個小時的交流切磋讓林安口幹舌燥，再次感謝巴黎點燃了她對美的追求，以及她的美術天賦還在，當年她畫的心髒解剖圖可是得過繪畫一等獎的呢。
收下定金林安準備回去修改下設計稿，不過在這之前她要去下百貨商店，去考察一下最近市場流行風尚，以及百貨商店樓下那家豬排三明治怎麼樣。
兩個月過去巴黎已經徹底變成了德國人的安樂窩，一些駐守的軍官更是拖家帶口的定居巴黎，香榭麗大道也擠滿了觀光采購的德國人。
倒不是這些德國人都穿着制服，而是他們身上的土氣讓林安非常簡單的分出兩者。
男人之間倒好說，無非是制服和西裝的區别，可女人就大不同了。在德國人剛進城的時候，巴黎高層不得不找德國高層商讨一件事，不是什麼重要的曆史事件，而是希望這些德國高層可以告訴他們的士兵，法國人特别是巴黎女人都很時尚，這隻是她們的日常穿搭，請不要把她們當成特殊行業的人。
後面德國人制作了不少海報貼在大街小巷，上面繪制了兩者的區别，而這并沒有消除巴黎女人所受到的騷擾。盡管很多保守的德國人認為他們的雅利安婦女才是最好的，但這也不妨礙他們看牛排一樣看這些“花枝招展”的法蘭西女人。
而更嚴重的問題也接踵而來，最開始巴黎人以為這群德佬是惡魔和狗的後代，滿嘴獠牙見着人就吃其血肉，因此不少女人都圍上頭巾換上老土的裙子。男人們也告誡她們不要出門，以防被德國人抓住。
但很快人們就發現這群德國怪物和海報上說的不一樣，他們高大英俊還彬彬有禮，制服也漂亮的不得了。特别是那些軍官，帶着容克的傲慢優雅，卻也如烈火般灼熱。
幾周下來大街上就有不少德國人挽着新交的巴黎女友，郎才女貌讓林安以為自己在看偶像劇。但反應過來後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感。
這群德國人早晚都要死，而戰後這些女人也會被清算，或許他們是真心相愛，又或許隻是為了一口糧食一次消遣。可那些巴黎男人才不管，他們不在乎自己有沒有保護好她們，也不在意自己是否靠這些“肮髒交易”填飽了肚子。
他們會舉着剃刀推幹淨她們的頭發，将她們打成法奸，慶祝法蘭西再次偉大。
你說為什麼現在不去打德佬？
哦上帝啊，那可太危險了，作為日後的重要力量，我們可是要韬光養晦靜待時機的呢。
聽着身後那對膩歪的情話，全身起雞皮疙瘩，林安不明白這群老外是怎麼能用各種昵稱喊對方的，什麼小蝸牛小卷心菜小泰迪熊。
拜托，她身後那位都能一拳打翻狗熊了，對着這樣一個生物喊出親親小蝸牛，打死她都說不出口。
當翠絲終于解決完比臉大的芭菲後兩人回到店裡，店内氛圍很奇怪，一位粗眉毛的棕發女士正對着幾件衣服指指點點，就連最好的售貨員也向她投來求助的目光。
林安大概猜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因為這位女士穿的簡直像美國暴發戶，還是剛從蓋茨比晚宴上出來的那種。而為了讨好德國顧客，這一季店内的衣服主打簡潔重在剪裁。
“綠松石和珍珠，搭配上綠色亮片，很适合現在的巴黎。”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走上前，林安英勇的就像屠龍勇士。
“謝謝，你是今天第一個沒嘲笑這身衣服的人。”轉身看向突然出現的女人，簡妮不知道巴黎居然還招聘童工。
“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推薦您嘗試下這個。”
拿起那頂灰綠色鐘形帽，再配上一枚綠葡萄胸針，排列組合下又是一頂新帽子。
“多即是少，少即是多，戴上這頂帽子後您可以試試把耳環摘下來，适當的留白也很重要。”
“還真是。”
按着對方的建議調整，卸下過于繁雜的飾品，簡妮感歎還是巴黎人懂時尚，特别是這個小姑娘。
“我不喜歡太緊身的衣服，可幾乎所有店都推薦我試，他們難道不明白别人的需求嗎。”
扶額做苦惱狀，終于來到巴黎這個時尚之都，簡妮本想添置些新衣服改變形象，這間店是她朋友推薦的，做工剪裁都很好，可惜沒有她喜歡的款式。
沒辦法，她就是喜歡二十年前的衣服風格。或許是因那時候她瀕臨破産，得不到的才會讓人魂牽夢繞。而當她有能力買下所有喜歡的東西時，它們又被淹沒到海裡無處可尋，就像她的青春一樣。
她已經聽到好幾個人說，她是亂打扮的老太婆了。
“确實呢，有時候我說明了想要的東西，可他們還是推薦給我不想要的那些。”
幫忙整理發型，林安總感覺這張臉在哪裡看見過。
“這季度的衣服大多都是收腰款，流線型剪裁很受歡迎，不過太多了也未免無趣。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後面有我最近在做的一種款式，您可以先嘗試下，如果喜歡的話我們是支持定制服務的，隻比成衣貴兩成。”
“哦親愛的，你真貼心。”
拍拍那雙手，簡妮終于碰到了和自己心意的人，而那件和面口袋一樣的衣服上身後更是讓她欣喜。盡管看着像個寬松無形地下收窄的面口袋，但上身後卻隐約顯出身體輪廓，飄逸的面料和坎袖設計則中和了那份嚴肅。
還要十年才出來的布袋裙被林安搬現在，雖然被嘲諷她終于瘋了連這種東西都能拿出來，可現在就是有人喜歡，并一下子定了五條。
了解客戶需求的才是好銷售，她當年可就是靠着這點成功當上院長的。
“下周日這間公館會有一場變裝舞會，我想您會很喜歡這個主題，如果時間充足的話真希望您也可以參加。”
遞上自己的名片做邀請函，親切叫車送走這位大客戶，看着司機進進出出搬運箱子，三千法郎入賬，再次抓住一個喜歡撒币的德國人，林安心裡都要樂開了花。
“當然親愛的，我一定會去。”
握着林安的手不肯松開，長得漂亮辦事利索腦子聰明也有手腕，簡妮越看越是喜歡。
“明天下午有時間的話要和我一起喝個下午茶嗎？我想給我家人定做幾件西裝。你知道的，男人是你不給他們買新衣服，他們就能把舊衣服穿爛的家夥。”
“願意為您效勞。”
這一周林安的生活相當充實，給泰拉小姐看設計稿，陪簡妮喝茶。當然簡妮也不負所望，帶了一堆親戚來高額消費，一個家族撐起她三個月的營業額，最後隻要簡妮過來她就直接閉店清場，隻為給她提供vvvic級别的服務。
而兩個出差的德國人隻回來一個，坐在後花園椅子上望天，本森輕車熟路的就像回家一樣。
“從我的花園裡滾出去，你破壞了我的設計靈感。”指着後門态度像是對摩西，端着酒杯林安又變成了設計師狀态。
“我媽最近不知從誰家買了一堆醜衣服，還帶着我姨們一起穿。”
“你沒資格說任何一件衣服醜。”
“她還催我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