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髒要跳出胸腔時她終于醒了過來,用力扯着胸口衣服以求新鮮空氣,與被麻醉後的昏昏沉沉完全不一樣,現在的她簡直興奮到了極點。
而現在更嚴重的問題是,她坐在一輛闆車上,那頭高貴血統的騾子正啃着路邊的草,而皮埃爾滿臉焦急四處張望,在見到她醒來後更是不出所料的哭了出來。
“哭什麼?我們是在哪?”
不停的抖腿,林安覺得胳膊有點疼,但她現在能靜下心思考一件事很是不易,她大概是出現了神經損傷。真是該死。
“德國人攻下色當了,所有人都跑了,老夫人讓我帶着你跑,可它根本不聽我話,我也不知道去該哪。”
一路奔波卻沒弄丢自己的手帕,臉上淚珠擦不斷,就在幾個小時前一個逃兵闖進旅館但被老婦一錘子打跑,可逃兵帶來的消息更是驚人,如果沒有估算錯誤,今天德國人就能拿下色當。
這個消息讓老婦倒抽一口涼氣,但作為見過大世面的人,她很快就拽着皮埃爾上樓想對策。
“我去套車,你趕緊想個辦法把那個懶蟲弄醒,我再準備一些食物和指南針,你們趕緊跑。放心,爵士雖然老了,但還是能跑的。這群該死的德佬,比蝗蟲動作還快。”
“你怎麼辦?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轉身看向樓梯上滿臉懇求的年輕人,整理下頭上的圍巾,老婦想到了自己的孫女,在昨天她也是這個樣子懇請她一起走的。
不得不說她的女兒雖然看男人眼光不怎麼樣,但對局勢卻很敏感。
“我已經老的連浪費力氣殺我都不值得了,他們這麼着急就是要抓進時間前進,皇帝在這裡打仗的時候我還和普魯士蠻子搶過靴子呢,我沒事。但那姑娘不行,我聽說德國人會抓所有不是金頭發的外國人然後把他們殺掉,你們才是最危險的。”
“可是我弄不醒她!她被打了好多麻藥!已經從昨天睡到現在了!”
“不準哭!”
一巴掌扇過去,老婦實在看不上這哭哭啼啼的模樣,真想不到她們居然是姐弟,差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當年為了不睡着可是敢用燒紅的鐵燙自己!你還是上過大學的,找個什麼藥給她吃不行嗎?對了,我樓下還有喂牲口的豆子,吃完了能多犁兩畝地,你試試?”
“所以你就找出那個人剩下的興奮劑給我打了,還給我喝了讓牲口多幹活的豆子水?我雖然有時候不幹人事,但也不能真的當牲口使吧!”
一腳踢開煩人的皮埃爾,林安隻能慶幸這具身體脆弱又堅韌的可怕,能因為咳嗽斷掉肋骨,也能在大量麻醉劑和興奮劑的攻勢下撿回一命。更别提這個年代的興奮劑就是毒/品,德國人就給士兵吃這個,在柏林是時候她還見過宣傳這玩意的标語,說是吃了後戰鬥三天三夜都不累,閃電戰能取得如此成就和這玩意脫不了關系。
都是一群該死的,應該吊在路燈上打死才好。
“你們這群該死的,誰告訴你興奮劑能治麻醉劑的,你知不知道現在我的腎和肝都冒煙了! 我以後要是出問題,就拿你的肝來移植!一群該死的東西,你們怎麼不給自己套個嚼子種地去…”
和騾子爵士搏鬥一番後成功将其帶上正軌,一邊使用各國髒話罵街,一邊騰出手抽皮埃爾,雙腿抖的能去踩縫紉機,此刻她神擋殺神,就連平時最害怕的希姆萊來了都要被抽兩個嘴巴子才能走。
騾子爵士年事已高,一路走走停停,好在目前這條小路路況差的連德國人都不願意走,直到傍晚她們也隻是見到幾個逃往的路人,這很奇怪但林安實在沒心思想這些。
“現在不對勁,太安靜了,我們最好找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藏起來。”警惕望向四周,大腦興奮的跳着搖擺舞,這實在不對勁。
“誰知道呢,或許是被河攔住了。”也學着狐獴樣起身換股四周,可除了風吹樹葉聲她們什麼也沒聽到。
“河?不好!他們要渡河!快跑!”一鞭子抽在爵士屁股上,騾子吃痛大叫一聲後就撒腿狂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興奮劑的強大作用下林安終于想起來這戰争的大緻經過了。
她還真是狗屎運,這裡是色當和馬斯河,是保衛巴黎的最後一道屏障,隻要攻下馬斯河那巴黎就簡單了一半。而這裡最出名的就是被譽為“戰鬥機日”的空戰,她們如果不想被斯圖卡炸死就要趕緊跑。
“等等表姐。”
一把搶過缰繩扯的騾子立起前身,不顧林安的爆罵和巴掌,指向不遠處的樹下,一個略顯臃腫的身體正靠在那裡。
“那好像是個孕婦!”
“所以呢!你要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帶着一個孕婦一起跑?這個老騾子不知還能有多少力氣,德國人已經準備渡河了,馬上就是空戰,你覺得高射炮和轟炸機會因為你救了一個孕婦就放過你嗎!”
法語從未說的如此順利,大口喘着粗氣,這裡可不比華沙還能有防空洞,她可不想死在這個地方。
“那我們丢下她一個人?”
“我不管!你想救就滾下車自己救,我可不幫你!”
“她流血了!”
“什麼!”
小小的闆車兩人使用還算寬裕,但加上一個隻能平躺的孕婦,一腳把皮埃爾踢到離自己更遠的地方,用已知的所有語言把一切都罵了各邊,林安救該直接趕着騾車跑路的。
“謝謝你幫我包紮…願上帝保佑你…”
流血的額頭被裙子襯布包紮好,滿眼愧疚的看向幫助自己的人,孕婦很想坐起來給她們騰些地方,但她肚子難受的厲害實在是有心無力。
“有人搶走了我們的馬車,我和我家人走散了,還摔下來了,如果不是你們,我們母女可能就死了。”
“你應該謝謝這個蠢豬,我可沒想着救你,見鬼的,天黑了這裡怎麼一個能住人的地方都沒有,我都他爹的聽見炮聲了!”
脫掉外套丢給皮埃爾,太陽即将落山,如果不能找到住處她們要麼被狼吃要麼被打死,更别提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生的孕婦,她隻給動物接過生。
“把這個披上,裡面還有半塊巧克力,先說好我隻會給動物接生,能不能看見明天就看你的造化了。我的個老天奶,可算看見房子了,要是有人不讓我住我就掐死他。駕!”
“對不起,其實她平時很溫柔的,現在是打了興奮劑才這樣的。”
止不住的道歉,皮埃爾單純善良,他還不知道戰争中的陰暗面,實在做不到冷眼旁觀。
“不,她是位很好的女士,真的很好。”
“感謝您的理解。”
農作小屋地方不大,林安就地取材用稻草和破羊皮給孕婦搭了個窩,而這一夜睡得也很不舒服,他們能聽見細微的炮火聲,或許是古德裡安已經開始了渡河。騾子不愧是有着皇帝祖宗,面對如此場景依舊是啃着地上青草。
但好在夜還算甯靜,林安小睡了一會以抗衡興奮劑帶來的傷害,她現在和生化怪人沒什麼區别,再不休息就真的要再死一下去投胎了。
隻不過第二天她的狀态比吃了興奮劑還要糟糕。
“姐!她要生了!剛剛又過去幾架飛機!怎麼辦啊!”
“我他爹的不是聾子!能聽見!”
揮舞馬鞭不斷抽打爵士,奔走在林蔭下,林安隻能慶幸這些飛機的主人是盟軍,而他們現在的要緊事是去和斯圖卡拼個你死我活。而且或許是爵士的教皇曾祖母庇佑,雖然耳邊發動機轟鳴和爆炸聲不絕于耳,但沒有一顆炸彈能威脅到她們。
身後是開戰以來最激烈,在人類曆史上也能排上号的空戰現場,斯圖卡造成的耳鳴讓她頭脹的厲害。而身邊則是已經破了羊水的孕婦,颠簸的路程和炸彈讓那個嬰兒在最錯誤的時間出來湊熱鬧,孕婦是第一次生産,而她們手上别說熱水,連一把剪刀都沒有,林安甚至做好用牙咬斷臍帶的準備了。
就像動物那樣,可現在看她們連動物都比不上。
幾個小時的奔走讓爵士滿嘴白沫,逐漸減速停在路邊,低垂着腦袋喘氣,它已經沒力氣走了。
“該死的該死!你們全都該死!如果我死了絕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都給我下來陪葬!”
罵着髒話跳下騾車,釘子刮開了最後半截裙子,氣的她一把扯開隻露出裡面的襯褲。拽着騾子籠頭和耳朵向前扯,她能感到爆炸聲越來越近,英法擋不住斯圖卡和高射炮。
她也知道該讓爵士休息一下,但戰場時時間不等人,她不想被坦克碾成泥。盡管德國人說沒空搭理戰俘和群衆,但閃電戰的靠戰鬥機開路,随便一個炸彈就能讓她們飛上天。
“快走吧,動一步也好!算我求你了!”
爵士毛茸茸的耳朵觸感很好,它是一匹情緒穩定吃苦耐勞的騾子,這一路帶着這些陌生人沒有一句怨言。
但再牛馬的牲口也有扛不住的那天,忍受不了一直拽着自己耳朵的人,一個甩頭爆發出一路上的辛苦,在一衆背景音樂下林安被一個騾子頭結結實實的撞在上半身,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而這一下成功将她撞下路面滾了一圈,頭上傳來一陣疼痛,意識模糊前林安摸了一下隻覺一片濕熱。
該死的,或許她的二戰之旅要被一匹騾子的頭錘終結了,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隻不過她遇見的是騾子,還是高貴的騾子。
真是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