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林安以為說英國人攪屎棍是一個歧視的刻闆印象,但現在她恨不得把萊納塞進馬桶裡,讓馬桶水把他淹死才好。
前天的那場暈倒吓壞了所有人,最後還是老女傭掏出嗅鹽加上耳光強行把她開機,而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也有些驚人。
兩腿叉開右手蓄力,拳頭炮彈一樣砸在萊納臉上,直接把英國人捶的吸了兩口嗅鹽才緩過來。
經此一戰家裡所有人看見她都跟老鼠看見貓一樣,夾着尾巴貼牆邊走,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這位小姐給他們一拳。
為了員工們的心理健康和人身安全,林安的便宜表弟皮埃爾臨危受命,帶着梅莎給的鈔票,陪着林安開啟環遊巴黎的旅程。
就是座駕是自行車,美名其曰是靈活性強不堵車,但坐了幾分鐘林安感覺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表姐,等下我帶你去左岸,就是第二區,那裡有一家咖啡館做的三明治特别好吃。”
賣力的蹬着自行車,感受到身後人冬季寒冰一樣的低氣壓,咽了口唾沫,皮埃爾希望這位表姐不要突然給他一拳。
“你是怕我突然給你一拳嗎。”
“不是不是!”
背後幽幽的聲音吓的人差點握緊刹車,尴尬的笑了幾聲表示自己絕沒有這種想法,擦掉頭上冷汗,皮埃爾覺得還是不要背地裡讨論别人,哪怕是在肚子裡議論也不行。
“那就好,我又不是什麼魔鬼,你不惹我我當然不會打你。”
似乎忘了自己曾經以各種理由捶某個德國人,拽着騎車人的襯衫一角,坐慣了汽車,現在她很擔心這個坑坑窪窪的磚路會把她颠下去。
鋪滿鵝卵石的道路年久失修變得坑坑窪窪,再加上昨天下雨形成的小污水坑。在保持平衡的前提下努力擡起腳,她今天穿的裙子貴的要死還不能洗,要是弄髒了簡直暴殄天物。
“你最好騎穩一點,前面就是下坡,而且這裡的路很颠。”
“沒關系!我可是天天騎,絕對不會把你颠下去的!”
事實證明話不要說太早,一塊布滿淤泥的濕滑鵝卵石閃現在車輪前方,而林安反應速度很快,就像刻進本能的條件反射一樣,向前跑幾步站穩回頭,她看見和車子摔成一團的皮埃爾,扭曲的就像不可名狀之物。
真是不美好的一天。
“所以你們就來了我這,哦皮埃爾,你就應該把那個破車子丢掉。”拿着紫藥水棉球塗抹傷口,棕發少女嘴裡唠叨個不停,“我媽媽去了第五區給别人看病,估計等下就回來了,你等等吧。我已經讓園丁幫你修車了,你真是…”
“好了艾瑪,我回家就換。”
倒吸涼氣來緩解傷口疼痛,換掉鼻孔裡的止血棉,皮埃爾對艾瑪的恐懼從她們兩歲見面的時候就開始了。
“艾瑪!艾瑪!”
“小點聲奧莉薇!小心吵到奶媽休息,她最近太累了心髒不好,應該多休息…”
“你真啰嗦,不準敲我的頭!”
“活該。”
名叫奧莉薇的女孩今年十一歲,和自己那頗有文藝氣息的姐姐不同,奧莉薇就像海報上的洋娃娃,卷卷的金發碧藍的眼睛,比德國的雅利安還雅利安。
捂着腦袋,出身法國的雅利安小小姐氣的臉都鼓起來,但很快她就想起來這的目的。蹦跳着竄到兩人身邊,那模樣像極了準備偷吃的小貓。
“我覺得勒羅伊家的奶媽說的對,皮埃爾那個表姐就是女巫。”
“這很沒禮貌!奧莉薇!”
又敲了那笨貓腦袋一下,滿臉尴尬的看向皮埃爾,艾瑪決定等下聯合爸媽以及奶媽教訓這個被慣壞的小崽子一頓,“不準說别人是女巫,她是普通人,而且很有禮貌和眼力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成熟女性,你應該多向她學習。”
“她絕對是女巫!剛剛在會客室,她在畫符咒,嘴裡還在念叨咒語。就像吉普賽人那樣,她絕對是在給誰下咒!”
“在下把你變成兔子烤了吃的咒。”
“媽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某個德國人帶的太久,交流也過于頻繁且深入,林安現在氣質開始向對方靠攏,有時走步都不會發出聲音。而越講越興奮的少女并未意識到女巫已悄然降臨身後,耳邊的呓語如睡夢中的驚雷一樣,炸的她真變成一隻兔子火速竄到姐姐身後。
“很抱歉,等下我會教育她的。”
微微低頭表達歉意,壓住嘴角的笑,艾瑪覺得她終于找到了那個能制服奧莉薇的存在。
“皮埃爾的傷沒什麼問題,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吃個下午茶,今天廚房做了新的甜點,咖啡也很不錯。對了等下爸爸媽媽也要回來,她們也一直想去拜訪您和梅莎女士,隻不過一直沒時間,所以請您務必留下來,我去準備…”
“女巫小姐,你可以下一個讓她不再唠叨的咒嗎?”捂着耳朵奧莉薇虔誠的望着林安,“我耳朵已經起繭子了。
“奧莉薇!”
“奶媽!”
雞飛狗跳間林安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兩姐妹掐架,她想到了珊莎和艾麗娅,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回到瑞士,但願她們都能平安長大。
當她還在看着新姐妹追憶往昔時,咽了口唾沫皮埃爾覺得自己這位表姐簡直深不可測,她居然面帶微笑的看着那兩人打架,甚至還搖晃杯中檸檬水。相當優雅的姿态,就像古羅馬圍觀奴隸角鬥的貴族一樣。
太可怕了,不愧是從辣脆德國來的人,他以後絕不能惹她生氣,他敢肯定那後果很嚴重,她會把自己腦袋擰下來塞進馬桶裡!因為前幾天她就是這樣警告萊納的。
太恐怖了。
正宗巴黎馬克龍齁的林安嗓子疼,但紅茶味道很好,而她也知道了艾瑪那唠叨勁随的誰。
随的她父親,雅克·莫迪恩,一個為愛放棄事業當賢内助的普羅旺斯男人。他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律師,在一次醫療事故案上遇到了醫生朱莉,并折服在她的人格魅力之下,心甘情願回家洗手做羹湯,順便幫朱莉打下手。
比起雅克的唠叨,朱莉明顯更沉默,艾瑪遺傳了她的外貌,棕發和鼻梁上的痣比DNA鑒定更有說服力。精湛的醫術和可靠的氣質讓她收獲不少病人,據雅克說她不僅使得一手好手術刀,寫詩也是一流。
“雅克人很好,就是有些唠叨,這點還傳給了艾瑪,真是可惜。”
撥弄收音機信号線,晚上天邊又飄起烏雲,作為優秀的商人梅莎從不錯過任何一次新聞報道,“這邊再調一下…好了。”
滋啦啦的電流聲混着特有的機械人生流出,撥弄蛋糕上的奶油,林安窩在沙發角落默默聽着。
距離開戰時間越來越近,她不想住進地下室,也不想戰後被當成法奸,或者被喪心病狂的辣脆拉去集/中/營湊人頭數。
“姨媽。”
“怎麼了親愛的?”
“沒什麼,就是我想去旅遊,馬上就是夏天了,我想去海邊逛一逛,順便散散心。”撒謊就像呼吸一樣簡單,故作惆怅的看向梅莎,深吸一口氣,隻要條件允許林安能演到普通人流淚,“有些事就該讓它随着海浪消失。”
“哦我親愛的,你終于想明白了。”
激動的抱着林安親了好幾口,對林安願意開啟新生活這件事梅莎非常高興。林安也很高興,這樣她就可以買船票跑到英國,離歐羅巴大陸遠遠的,什麼死辣脆再也不相見。
“那我去收拾行李。”
“讓翠絲收拾就行。”親昵的抱着林安,梅莎對和白敏有關的事物向來格外慷慨,“我讓翠絲皮埃爾和你一起去,還要再雇一個保镖。我還有幾個朋友在海邊,你可以住在他們家。然後認識一些年輕人,我這就去打電話。”
“等等姨媽!”
“怎麼了?”
看着不知是否故意的梅莎,猶豫着說出下一個謊言,林安絕不允許有人破壞她的計劃。
“沒什麼,就是這樣人太多了,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很抱歉這樣不可以呢親愛的。”
“為什麼?”
被攬進充滿玫瑰味的懷抱,溫熱的肉/體悶的她喘不過氣來,耳邊溫柔低語聽的她煩躁不已。
“那不安全,鄉下地方保守的離譜,你一個人去很危險。如果你出了事的話我沒辦法去見你母親。你放心,翠絲和皮埃爾不會打擾你的,這樣的話和你自己一個人沒什麼區别。早點休息,每天我就聯系她們,晚安。”
膩乎乎的唇膏貼在臉頰上,望着那老狐狸的背影,後槽牙咬的咯吱作響,指甲嵌入肉裡但并未流血。一腳踢飛落在地上的抱枕,林安當然知道梅莎話裡的意思,她被變相的監管起來。
或許梅莎已經知道了她的想法,能在巴黎混的風生水起的人都不簡單,但林安也不是吃素的。上輩子摸爬滾打卷到院長之位,這輩子與狼共舞死裡逃生,她絕不會被梅莎那捏住。
看來過家家的扮演遊戲該結束了,她應該讓這些人見識一下,什麼叫二十一世紀新思想新風貌的叛逆青年。
她當年也是翹過課逃過班的。
巴黎人喜歡吹噓自己的食物來自多麼多麼高級的天然牧場,但對提供這些食物的農場工人卻嗤之以鼻,隔着老遠就捂起鼻子,生怕那一股“純天然無添加”的味道污了自己。所以不少人都要求農場在清晨甚至更早的時候送貨,勒羅伊家就是淩晨四點一周三次。
小卡車緩緩駛進後院,園丁斜靠在門闆上懶散的打着哈切,司機帶着學徒輕手輕腳搬運貨品,清晨薄霧下一切看上去就像油畫.
而每幅油畫都有自己的背景故事,懶散的園丁永遠也想不到,在自己打哈切的時候家裡的貴賓已經拎着行李悄然出逃,司機也想不到,自己隻是偷懶抽煙的功夫,貨倉裡就多了一個生物。
林安也想不到居然會如此順利,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梅莎給她下套了,但直到發動機響個不停慣性将她甩到卷心菜堆上,揪下一塊菜葉品嘗那抹清甜味,此時林安才确信她真的逃出了那棟公寓。
先趁卡車加水的時候下車,然後坐火車前往海邊城市,在那裡買張船票去英國,雖說英法關系爛的在人類史上都出名,但在有共同的敵人的情況下,這倆還算得上是好朋友。
想跑路就抓緊時間,馬上就到了法國舉白旗的時候,那時她想跑都跑不了,除非去東邊投奔蘇聯人,不然怎麼樣都是在辣脆的地盤上轉悠。
摸摸包裡的鈔票和首飾,林安開始幻想起以後的生活,她可以當掉首飾盤下一間小店,在憑着記憶投資那些絕對會賺錢的行業,成為一個神秘的伯樂,而現在這輛點播的卡車就是載她駛向美好未來的千裡馬。
抓住空隙離開陪了自己兩個小時的機械千裡馬,蹑手蹑腳溜到路邊活動下筋骨,深吸口氣看向四周的麥田,遠離巴黎奔赴自由,林安現在爽的不行,就連那聒噪的聲音都顯得悅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