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舞會禮物典禮集市,零點一過,濃烈的節日氛圍随着廣場聖誕樹裝飾一起被收進箱子,等待着第二年被再度被啟用。
聖誕節就這樣隆重又平淡的結束了,但很快就是元旦新年,德國人又開始為這個節日忙碌起來。
還有五天就要揮手告别的1939年發生了很多事,不管對林安還是其他人來說都是這樣。和平被撕破,德國拿下了久違的勝利,小胡子的演講從未停止過。
為了慶祝德意志更加光明偉大的未來,比‘勝利’那天更多更長的旗幟挂滿了大街小巷,看的林安眼睛難受的更厲害。
辣脆想怎麼搞大排場和林安無關,但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是事實。剛回柏林的時候她還能沒事去逛街逛公園溜達解悶,所有人都默契的和她保持距離互不幹擾,這感覺還不錯,林安也樂得清靜。
可最近情況變得很不對,或許是廣播裡那一白天不間斷的演講廣播過于振奮人心,周圍人的目光都不能用不友善來形容,那更像看見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沖上去食其肉啖其血以解心頭之恨。
這局面可不太妙,不過現在林安并不擔心。
因為她已經連夜搬出柏林,住進了某個不知名的郊外農場,現在别說那些天天抓人的黑衣服,就連海德裡希本人來了,想抓她也找不到進村的路。
坐在谷倉草堆上看着打理馬匹的艾德曼,幹草特有的味道讓人很是安心。挪動身體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掏出口袋裡的巧克力細細品嘗,林安覺得自己的經曆寫成傳記的話,肯定會比磚頭還要厚。
“這個農場裡的人都很好,你住在這裡會比柏林更舒服些。”梳理着鹿毛馬身上的雜毛,對于這躲躲藏藏的日子感到無語,艾德曼不知道第多少次恨那個愚蠢的自己。
“我休假了就會過來陪你,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做,農場太太會照顧好一切的。”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說實話,這種農場生活我還是蠻喜歡的。”
聳聳肩示意自己真的不在乎,又掏出一塊方糖喂給乖乖被梳毛的馬,感受柔軟彈嫩的馬嘴在手心拱動,伸手戳了戳上唇的方塊白斑,這次林安真的沒說假話。
雖然全德國都在辣脆的管理下,但隻有那些大城市才會狂熱到瘋癫,特别是柏林這個辣脆老窩,其魔幻抽象的程度在全世界也是獨一份。
不過一些小城市鄉下小鎮氣氛倒還好,就像那次生日旅遊去的小鎮一樣。裡面最高級的交通工具是鎮長那台破卡車,最博學的人是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修女。裡面的人隻專注自己的生活和口糧,對現在是哪位皇帝哪位大臣并不是那麼關心。
總而言之林安要在這裡生活下去,過兩天假期結束艾德曼就會回到柏林,然後在休假的時候過來,她隻要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就能享受優渥生活。
某種角度看這樣也不錯,聽說很多小村鎮都躲過了戰争踐踏,她或許可以平安在這裡熬到戰後。隻不過這樣的相處模式下,她們本就不健康的關系貌似更不健康了些。
如艾德曼所說,這所農場裡的人都很好,三十幾号人對林安的到來都表示歡迎,農場主人芬妮更是現宰了兩隻雞來招待,還吩咐女兒們收拾出最豪華舒适的别屋來,熱情的簡直不像德國人,搞得林安有些不适應。
她早就習慣了不友善的目光,現在身處的氣氛過于溫馨融洽,一時間她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某些恐怖電影,馬上就要被表面和善的居民獻祭給惡魔。
“在這裡不要客氣,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切下最美味的肉做成拼盤遞給尊貴的客人,滿臉慈祥的看着即将一起生活的黑發姑娘,現在的芬妮簡直比救世聖母還要慈愛。
“多吃點,你太瘦了,來我們家吃的管夠,保證比柏林的更新鮮健康。不過真沒想到艾德曼你也有女朋友了,你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吓了一跳呢。”
“這段時間就麻煩您照顧她了,我帶了禮物過來,等下分給大家。”
婉拒牛仔遞來的酒杯,略有些擔憂的看了林安一眼,但對方啃雞腿啃的正歡,想來應該很快就能适應這裡的生活,那麼旺盛的生命力,絕對會在合适的地方長成參天大樹。
“哪裡的話!你這可太破費了!”笑着将另一盤烤肉遞過去,看着坐在一起的兩人,不知為何芬妮欣慰地想流淚。
“你,你母親父親,還有你的祖父母對我們家照顧的太多了,那不是一兩天就能報答的來的。如果不是你們,恐怕我的孩子們已經去當兵上戰場了,我丈夫也不可能從戰場上活着回來。路德維希是個大好人,把受傷回後方的名額讓給了他,你們是我家的恩人。”
“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你們也幫了我很多。如果那時候不是您接濟我們,恐怕我要矮最少十厘米了。”
眼見芬妮越說眼中淚越多,識趣的打斷話題,壓低手掌比了個變矮的手勢,這波救場很成功,成功讓芬妮将情緒調轉回來。
“是啊,已經過去了。”擦掉眼角淚花,端着酒杯起身,也對壁櫥上丈夫的遺像比了個敬酒的手勢,芬妮不想破壞今晚的氛圍,“端起酒杯,敬命運女神,敬她讓我們有如此生活。”
“敬命運女神。”
“敬命運女神。”
端着裝滿蘋果汁的酒杯附和,林安知道辣脆對神秘學很癡迷,但這命運女神出場率過高,幾乎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盡管沒人見過她真容,畫冊上的她更是背着萬字符。
可所有人都相信她,相信她會帶來自己想要的命運。
穿越後林安也開始相信所謂命運,看了眼身邊和牛仔談話的金毛,再看看和電視裡标準慈愛奶奶一樣的芬妮。喝掉杯子裡的蘋果汁,林安希望這位命運女神能庇護她,讓她也得到想要的命運。
不過目前來看,她應該拜一拜酒神才對,或者醫療神死神這些。
每家農場都會有自己釀的酒,其度數可以和毛子的伏特加一分高低,火柴靠近都能把酒水點燃。
這種高濃度的酒精對肝髒負擔很大,每年都會有喝自釀酒把自己喝進醫院或者火葬場的,而為了應對這種情況人們也研究出了解酒藥,雖然看上去更像毒藥就是了。
看着被牛仔們扛進卧室擺在床上的人,還來不及發問為什麼要把他塞進自己房間,芬妮就端着臉盆和各種瓶瓶罐罐進來,身後還跟着她的女兒。
“這個解酒藥直接喝就行,喝完了再用這個兌水擦一下身子就好。”
講解着那些瓶瓶罐罐的用處,又指揮女兒往盆子裡倒水,芬妮對治療醉酒相當有一套,“擦完了别着涼,有事情喊我們。”
“等等!”
伸手揪住即将離開的芬妮的衣角,看看手裡的神奇小藥水,再看看身後側躺在床上蜷成一團的人。握緊手中玻璃瓶,林安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就要伺候那個金毛解酒了,還要擦擦洗洗。
她可不是女傭!
“那個…我覺得這有點不太合适,要不要讓剛剛幾位男士來做…”
“不合适什麼?你們不是情侶嗎?”
“那有些事也不行做不到啊…”
挑眉思考一會,視線從兩人身上掃過,在林安疑惑的目光中笑起來。湊近用胳膊肘頂了一下,滿臉揶揄的看着黑發小姐,芬妮預感到以後的生活會非常有趣。
“你總不能讓我們去脫他衣服吧?難道說你們還沒?”捂着嘴故作驚訝,努力壓住即将爆發的笑聲,又往前湊近一點,芬妮還不忘感慨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純情。
“沒事,他現在動不了,扒幹淨了你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而且他鼻梁高喉結大,那玩意肯定也不…”
“停停停!”
就差直接上手去捂嘴,可這反應更是讓屋内的母女笑的更猖狂。臉上溫度漸漸升高,雖說自己不算什麼太要面子的人,臉皮也比較厚,但面對這種情況,一時間林安恨不得給罪魁禍首幾腳,恨他心裡沒數被灌醉。
“别那麼害羞,以後你就懂了,有些東西當然要提前驗貨,不然到手發現不合适怎麼辦?”朝女兒使了個顔色,兩人默默放好了熱水和毛巾。“你要是實在不願意也行,我一個侄女還沒結婚呢,等下讓她上來。就看你舍不舍得喽。”
“…”
“逗你的,實在搞不定就喊我,早點休息。”
胡桃木門被輕柔的關上,聽着外面逐漸遠去的爽朗笑聲,眼睛盯着水盆思考要不要直接潑對方身上。歎了口氣,林安還是決定對醉酒的人有好點,畢竟這人還是自己的飯票。
起碼給喂個藥,擺成側躺的姿勢以防嘔吐誤吸。當然那種擦擦洗洗她肯定不會幹,不把滿身酒味的人踢下床是她最後的仁慈。
深呼吸轉身面對自己的命運,可剛剛還癱軟在床的人已經坐起了身,正拿着醒酒藥往嘴裡灌,那樣子說他喝多了幾乎沒人相信。
“你…”
“裝的,不然咱們就要被扣在宴會上直到天亮了。”醒酒藥的味道惡心的人想吐,又喝掉一些冷水以作緩解,“不要那樣看着我,這隻是一個善意的對自身有益的謊言而已,無傷大雅,等等!别打了!”
“滾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盤腿坐在床上背對金毛生悶氣,剛剛那一頓拳打腳踢并未宣洩掉全部怒火。一想到這家夥剛剛是裝的,還聽到了全部對話,抓起枕頭朝身後砸去,氣急敗壞的捶床,林安隻盼命運女神趕緊收走這個煞星。
“請原諒我,我知道錯了,下次絕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單膝跪在床邊,剛剛被揪着的頭發已經散落開來,學着摩西那可憐巴巴的模樣,下巴搭在床墊上,艾德曼希望這招能管用,“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原諒我,親愛的。”
“閉嘴吧你!”
肉麻的稱呼激的林安狂起雞皮疙瘩,剛想擡手給一巴掌,但當對上那雙藍眼睛時,她徹底理解了為什麼有人說找男人要找好看的。
就沖這張臉,剛剛竄起來的火氣就直接消了一半,更别提他現在還惟妙惟肖的模仿摩西,好像他真的什麼都沒做錯,是個無辜路人一樣。
舉起的手在半空猶豫要落到哪,最後隻能有些尴尬的撓撓頭,歎了口氣林安隻恨自己居然沉迷一個辣脆的美色。可這人長得實在對胃口,她又不是什麼意志力堅定的人,一來二去林安覺得搬到鄉下是個非常正确的選擇,免得天天見面惹出别的事端來。
就是有些委屈自己的眼睛,不過農場裡有幾個牛仔長得也不差,吃不到牛排就吃豬排,倒也能混個溫飽。
“你口水要流出來了。”
“啊,哦。”
趕緊擦掉險些流出的口水,換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在床上,擺弄那些空掉的瓶瓶罐罐,房間裡再度變得安靜。
“早點休息,明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扭頭看向收拾好準備離開的人,對于這種謎語一樣的話林安已經習慣,甚至還能順着話題開兩個玩笑,或者回敬一個謎語話題,“先說好,就算你真的以為我是水妖,冬天的海我也回不去,這叫生物遷徙以及海洋暖流。”
“我想如果你真的是水妖的話,那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上岸了。”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晚安。”
“回來!給我說清楚!”
話說一半最擾人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思考那個答案,不知第多少次後悔嘴欠,閉上眼睛強行關機,林安希望明天要去的那個地方能好一點,不然她真的會把那個撤回的巴掌重新發送出去。
“所以,今天咱們返璞歸真出門靠馬拉雪橇?”
昨天被梳好毛的鹿毛挽馬又被精心打扮了一番,長長的馬尾毛被編成三股辮,取材自聖誕樹的裝飾點綴在額頭鬃毛上,就連腳上的長毛也梳的蓬松。
打了個響鼻噴出兩道白氣,搖晃着腦袋,體型堪比泥頭車的挽馬對久違的散步也很是興奮。
“這裡一到冬天路就會很難走,來時的公路還好,小路的話隻能靠馬。”
檢查好每一處缰繩和連接,接過芬妮遞來的包裹,将那杆老獵/槍背在身上,今天天氣很好,非常适合出門。
“放心吧,肉豆蔻力氣很大,脾氣也很好。今天也正好你們帶它出去走一走,不然天天關在馬廄它也難受。”又拿出一條厚毛毯,幫忙系緊最後一根缰繩,芬妮拎土豆一樣把林安放到了雪橇座椅上,“我們還有一個林中小屋,肉豆蔻知道地方,裡面的東西夠你們生活一周的了。”
“我們今天晚上就回來,日落之前。”将最後一顆子彈塞進槍膛,清脆的咔哒聲過于熟悉,“但願遇不上野狼。”
“什麼!有狼!”瞪着眼睛看着滿臉淡定的兩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林安頓時想到了那些狼吃人熊吃人的恐怖故事。
“有狼我就不去了!在家呆着也挺好的!”
“别害怕,三十發子彈呢,相信艾德曼。而且肉豆蔻也很厲害,它這個體格别說是狼了,熊都不敢上來。”按住試圖想跑的人,安慰對方不要慌,彎下腰湊近說悄悄話,林安尚不知道這個距離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