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一夥的!還我錢!還我三萬,不對三十五馬克!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不要亂動了!再亂動就掉下去了!”
顧不上耳尖的異樣,被氣的想笑又無可奈何,拳打腳踢倒還好,傷害性不大趣味性很強,最要命的是那亂蹬的兩條腿無意間的亂蹭,這種感覺很不妙。他必須想給辦法制止住這行為,情勢緊迫他不得已颠了一下背上的人讓她冷靜,語氣也強硬了些,而這方法很快見效,但艾德曼說不上來是比剛才好還是比剛才壞。
就像落水那天一樣,化身八爪魚牢牢挂在對方身上,頭埋進可憐苦力的頸窩,發絲蹭的人心癢癢。
“你兇我,我要回家,這裡一點也不好,我要回家…”
本是微弱的抽噎聲在腦内如驚雷炸起,看着縮在肩上可憐兮兮的人,歎了口氣艾德曼并沒有真的生氣,隻是他實在想不到比剛剛那招更好的方法了。
“對不起,我沒想兇你。”
“…回家,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
不知是睡着還是怎麼,這一路上林安沒有再鬧騰,被咬破的耳尖開始發燙,思考着改明天該如何掩飾這痕迹,迷霧中社區标志和燈光一起出現在眼前。
“醒一醒,馬上到家了。”
“真的嗎!我回家了!”
猛地擡頭賞了對方一個頭槌,興奮的看向周圍林安眼裡都閃着亮光,但當看清周圍環境後她又失落的将頭垂回頸窩。
“你騙人,這不是我的家。”
“回你家的話,你要掏船票錢的。”
“掏錢也回不去了…”
“以後會回去的。”
非常讓人心碎的話,東方戰場的情況他略有耳聞,曾經他們和那東方古國是互惠友好國,一方提供技術和訓練,一方提供礦産資源,但去年發生了很多事,某個無言無恥的小國将那裡攪得一團糟。
哄着背上的人希望她不要突然觸景生情再度哭鬧,他真的經不起這樣折騰了。目标就在眼前還有幾步路,回頭确定一下對方狀況,轉頭過去他看見了一隻水妖,黑發如水草般垂在兩人肩背上将人包裹住,那雙眼睛比夜色更深卻露出奇異的光彩。
這讓他想起了離開餐館時老者擦拭的那幅畫,那副描繪着水妖與水手的古董油畫。有一瞬間艾德曼感覺自己變成了那愚蠢的水手,行于滿是夜霧的海面之上,被水妖用歌聲一步步引誘向死亡。
“你跟别人好像不一樣。”
“知道為什麼嗎?”
歪着腦袋看向對方,艾德曼不知道她又抽什麼瘋,但剛剛他腦子裡真的閃過一絲林安是水妖的想法,但因不切實際很快被清出腦外,看2背部濕哒哒的感覺又在若有若無的給他心理暗示。
“因為啊…”熱氣灑在耳朵上,喉嚨發緊艾德曼感覺那本該讓人放松的笑容有些詭異,“因為我不是人啊。”
“…”
好吧,這應該不是水妖,世界上哪裡會有這麼不靠譜且蠢蠢的水妖,他剛剛居然還有那麼蠢的想法,如果林安真的是水妖,他就去給毛子當不要錢的苦力任憑使喚。
艾德曼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死前走馬燈肯定會有這些離譜的事,和一臉錯愕的房東對視一下,背着終于徹底昏睡過去的人走向卧室,将人放到床上久違的輕松感終于歸來。
“感謝您送她回來。”扯過棉被蓋住那極度不雅的睡姿,伊蒂保持着良好的禮儀,“太晚了,我送您下去吧。”
“嗯。”
送走這位神仙關上大門,靠在卧室門框上看着那和被子搏鬥的人,揉着太陽穴伊蒂覺得自己現在很危險,她的房客和辣脆扯上了關系,雖然現在的社會風氣不太可能發生一些什麼,但年輕的女男淩晨回家,還是那個樣子回來的。
脊背一陣發寒,幫忙脫掉鞋子掖好被角,給自己倒上一杯小麥果汁,她需要很長時間來消化今天的事。
睡前一杯酒,早上起來臉就腫,喝着苦到沒邊的黑咖啡幫自己消腫,布谷鐘準确的報時,悅耳的鳥鳴聽起來賞心悅目,但很快這美妙聲音就被刺耳的尖叫蓋過。捂住耳朵保護脆弱的耳膜,端着咖啡走上二樓伊蒂絲毫不慌。
卧室裡還穿着昨天衣服的人正撅着屁股将腦袋埋枕頭裡模仿鴕鳥,那蜷曲起來的腳趾證明她現在尴尬的能鑽進地闆縫。聽到有人上來,将腦袋從枕頭結界裡抽出,頂着一頭亂毛絕望的看向伊蒂,嘴巴開開合合個不停,空了半天鴕鳥小姐才說出幾句話來。
“我,我昨天晚上…”
“很有勇氣,需要細說嗎?”
“不要!”
重新變回鴕鳥,林安覺得昨天晚上簡直是她兩輩子最尴尬的一天,而更神奇的是,她居然還好好活着還躺在自己的卧室裡,沒缺胳膊斷腿沒被丢盡集中營垃圾桶,這太神奇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艾德曼準備玩弄一下自己,在她清醒的時候将她踢進地獄。
端着咖啡準備繼續欣賞這位小姐的表演,伊蒂準備等她冷靜下來後商量一下房租的事,她又不是什麼惡魔,也不瞎,這位小姐資金赤字的情況她察覺到了,力所能及的減免租金或者直接免租,這是她能給予的最大幫助。樓下傳來敲門聲,今天她沒有預約,疑惑的下去開門,看清來者後她險些将咖啡杯掉在地上。
一個辣脆士兵,同樣穿着黑衣,那張很顯稚嫩的娃娃臉神色堅毅又冷漠,看了自己幾眼娃娃臉就開口要求林安下來。
将還在當尖叫鴕鳥的小姐拎下來,無奈的搖搖頭或許她應該考慮下搬家,這個地方已經被辣脆盯上三天兩頭的來一次,還都是黨/衛/軍,此等情況下她很可能小命不保。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看着面前的娃娃臉,林安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捅了辣脆老窩,怎麼一天天的認識不認識的都來找她。
“上尉給你的東西,要我必須交給你,祝您生活愉快。”
将一個鼓鼓囊囊的棕色皮包塞給林安,敬了個禮,娃娃臉留下一電商客服一樣的話後就離開,隻留兩個狀況外的人大眼瞪小眼,而驚喜或者說驚吓遠不止于此。
嶄新的金箭包是後世炒到高價的古着,而裡面滿滿的鈔票則是這個時代的硬通貨。和伊蒂一起數了三遍确定的不能再确定,看着那整整三千馬克的現金,拿錢的手在顫抖,欲哭無淚間林安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種情況上輩子她能直接找警察舉報是詐騙,可現在她懷疑這些錢是賣命錢,要你命三千?辣脆時代的報複預告?
“伊蒂,我是不是要被三千塊錢買命殺死了,畢竟我昨天晚上…”無法将自己幹的丢臉事說出口,胡思亂想将自己吓個半死,她隻能将希望放在伊蒂身上,當然對方可能也給不出來什麼好解決方案就是了。
“别瞎想,要真死你昨天晚上就早死了,還等到現在?”将那些錢整理好放回皮包,握住那顫抖的手安慰,伊蒂感覺自己腦子也很亂,活了幾十年,她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錢收好,這三千夠你活一段時間了,還有我不準備收你房租了,你家裡也不容易。”
“你真的是猶太人嗎?”
“再說就給我出去睡大街!”
“對不起!”
事實證明伊蒂是猶太人,她準确計算出了林安的勞動價值,做飯洗衣跑腿打掃房間都被明碼标價,而這些價錢加起來恰好能支付房租的錢,簡直是太巧了,握住伊蒂的手感動的無以言表,力所能及的包攬家務,這是她能做的最大貢獻。
距離那尴尬且丢臉的一晚過去了一周多,這期間艾德曼沒再出現過,也沒有要你命三千的事發生,虧她還提心吊膽了幾天,而事實證明是她想多了,可她又想不明白為什麼艾德曼要給自己錢,還是三千現金,要知道這可是一筆巨款,一個熟練的車間工人一個月也才一百多馬克,還是在柏林。
苦惱了幾天她欺騙自己艾德曼是ATM機轉世,或者是大善人,樂善好施看不得她這個小可憐受苦,而且有錢不要王八蛋,做好思想工作,這筆錢就這樣進了她的小金庫。當然她也沒有因為突然暴富而散漫,繼續去餐館幫忙,忙碌之下大家都沒怎麼關注她下巴上的結痂,她也沒多說什麼。
将茶具整理好往外端去,今天天氣不錯伊蒂也得到了新的茶葉,買好點心兩人趁着難得的空檔休息一會,畢竟這樣的好天氣在德國可不多見。
還未等她出門,伊蒂的尖叫就從花園裡響起,還有刺耳的貓叫,放下茶具急忙向事發地跑去,緊張之餘林安感歎她們還真是房東和租客,尖叫的聲頻都差不多,紮的人耳膜疼。
當她趕到花園時,伊蒂正抱着貓揮舞花鏟做防禦,而引起尖叫的是一條髒兮兮但很壯碩的狗,她早上排隊買回來的點心全進了狗嘴,趴在被它刨成爛泥的花圃裡大口咀嚼,全身沾滿泥土林安依稀看出來那是條德牧,伊蒂幸苦培育的花被壓死一片,而罪魁禍首滿臉髒泥,在看到林安的一瞬間加快咀嚼速度朝她撲來。
“我的花!”
“你不要過來啊!”
雞飛狗跳間林安被撲到在地,大狗滿嘴甜味,伸出舌頭舔着她臉滿眼歡喜,搖成螺旋槳的尾巴打在人身上和鞭子差不多。推開還在舔的狗頭,端詳一會林安總覺得這狗在哪裡見過,但柏林滿大街德牧,而德牧又長得大差不差,她實在想不起她們在哪見過,但很确定她見過和這條很像的,除了腦門那個黑色的天眼,肯定有一條一模一樣的德牧。
“哪裡來的流浪狗!賠我的花!”
悲憤之下伊蒂不複優雅,恨不得用花鏟戳死罪魁禍首,此刻她心都在滴血,而林安突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事。
“你吃了巧克力啊!快吐出來!”
“吃死它!還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