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徹在皇城門前焦急踱步,傍晚,丹霞似錦,給這座雄渾壓抑的皇城罩了一層暖光。
謝崇青的身影緩緩出現,元徹的焦急也達到了頂峰。
“家主,出事了。”他迫切地沖了上去,禀報了這個令謝崇青震怒的事實。
一刻鐘後,謝崇青私衛傾巢而出,被夜晚籠罩的建康城并未落幕,屬于夜間的熱鬧與繁華将将拉開序幕。
私衛低調的遊走在人群中逐一排查,隻說有沒有見到一位紅衣女子,帶着幕籬,說是謝宅丢了家主的愛妾。
得到的回應均是未曾見到。
謝宅内氣壓極低,陰沉籠罩在屋檐上方,謝瑩惴惴不安的在驚風堂外徘徊,頭腦的酸脹昏沉還未散去。
謝瑩未曾想到那女子竟居心不良。
她與生俱來的高傲叫她笃定了這女子就是為了攀附權貴,死賴着謝府不走。沒想到叫她鑽了空子,竟敢利用她。
謝瑩冷着臉氣的不輕,元徹出來後作揖:“四娘子,您回去吧,家主現在無心見人。”
她神色猶豫:“阿兄是不是怪我了。”
元徹笑笑:“怎會,四娘子也是受害者,您還頭疼嗎?可叫了府醫來瞧?”
謝瑩揉了揉額角:“還有些,那女子下的藥太狠,以至于府醫特意調藥才把我喚醒。”
誰也不知她醒後得知現狀的驚怒,莫要叫她抓到人,否則她非得鞭笞個夠才行。
她憤憤的想:“那我先走了,叫阿兄别太生氣,注意身子,他那病……不能情緒激動。”
元徹淡聲應下。
謝宅的動靜自然瞞不過王宅,王柯穿過燈火通明的回廊,進入王谌的書房:“父親,謝宅府兵和私衛皆出,仗勢挺大,似乎在找人。”
桌案後的男子擡頭,一身灰青色交領襦,儒雅沉穩的神色被暖色燭光切割,神色莫辨。
鑒于上次認錯人,王柯并未把謝府此舉與十二殿下聯系起來。
王谌卻未曾接他的話,隻是悠然問:“烏衣巷口防衛如何?”
“這便是奇怪之處,平日巷子無需人守,謝宅丢了人守着巷口做甚,那人總不可能又跑回來吧。”
王谌還是沒有說什麼。
翌日,天慢慢亮了,謝宅王宅大門相繼打開,馬車從裡面分别駛出,兩位家主一前一後的從烏衣巷離開。
謝崇青挑起車簾冷峻的眉眼掃視隔壁幾乎與他并行的馬車,靜瞧了半響,放下了車簾。
燕翎與符離躲在烏衣巷對面的客棧上隐秘關注,她倒是想嘗試要不要跟着王宅的門客混進去。
但是符離堅決不讓,烏衣巷府兵巡衛,可見謝崇青已經想到她會去尋求王氏的庇佑,先一步在巷口布下巡防。
若是出了事燕翎被謝宅人當場認出,那可是随意扯個名頭都能把她帶走。
“萬沒想到謝崇青竟與舅舅上朝下朝馬車一處行,這跟的如此緊,我還怎麼靠近。”
燕翎站在窗邊俯看下面街道。
“不行,不能等了。”她緊繃着一張小臉,直起了腰身。
符離不明所以:“殿下要如何?”
燕翎平靜的看了眼不遠處并肩而行的兩輛馬車:“攔車。”
“太危險了,殿下不能去。”符離一下子就急了。
燕翎知道他是對自己有太強的保護欲,因為上次栖霞山刺殺一事幾乎是徹夜難安,重逢後也是步步緊跟,她安慰符離:“沒事的,眼下我舅舅也在,即便當場叫謝崇青認了出來,他也不敢怎麼樣。”
符離還是猶豫不決:“不然我替殿下去罷。”
“不行。”燕翎果決的拒絕了他,目光掃視在那兩輛馬車上,分辨究竟哪一輛才是王氏的馬車。
她轉身匆匆下了樓,穿梭在人群中宛如一隻靈動的兔子。
站在門前,喧嚣的人群仿佛靜止,燕翎深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拳,卯足了力氣沖了出去。
兩輛馬車已至烏衣巷口,燕翎就這麼不怕死的以身攔車。
實則她算好了距離,就算馬車沒有勒住她也能躲開。
車夫們眼疾手快,很狠勒了缰繩,其中一名車夫呵斥:“哪兒來的不長眼的,沖撞了王大人的車架該當何罪。”
燕翎當即朝着呵斥她的車架作揖:“家主,在下前來王氏尋親,奈何近不得烏衣巷。”
此言一出,兩位車駕同時掀起了車簾。
謝崇青視線幽深,燕翎心頭惴惴,無意識掃過他的車架,心頭一跳,那眼神好似靜谧蟄伏一般,很沉靜,明明沒什麼波瀾,她卻産生了懼意。
她又對自己十分唾棄,好歹她也是與生死交過手的皇子,竟總是怕一介臣子。
思及,她挺直了身闆直視王谌的眼睛,王谌掃過她的臉溫和道:“既是尋親來的,那便帶回王宅。”
燕翎徹底松了口氣。
“王大人,在下瞧這位小郎君面熟,可否拜訪王宅,仔細回憶?”
謝崇青語氣平靜,甚至能品得出悠然,可燕翎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王谌瞥了他一眼,沒有拒絕:“謝大人請便。”
燕翎安慰自己舅舅到底和謝崇青是明面交好,肯定不好拒絕。
她起身垂首跟在王氏馬車的身後,雪白的脖頸暴露在日光下,纖細脆弱,仿佛一隻手就能掐斷。
燕翎感覺到一道視線如芒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