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聞言,若有所思。
這些門客之所以敢在這兒高談闊論大放厥詞無非就是仰仗謝氏這般門閥貴族,當下皇權為傀儡,他們以為攀附了世族就能夠實現階級的跨越。
“前朝高祖不過草莽出身,卻能逐鹿天下,穩定中原,枭雄英主能救百姓于危亡,國之大事,家事豈能比之。”
門客們都不說話了,卻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紛紛置之一笑。
輕蔑鄙夷的視線叫公孫止頓時偃息旗鼓。
人群散去後,公孫止失落的收拾書箱。
一陣車輪轱辘聲響起:“先生既是這般所想為何要呆在謝府。”
公孫止回身,眼神蓦然一愣,雖瞧不見來人容顔,但一雙靈眸已是攝人心魄。
家主納了一位侍妾的消息早就傳遍阖府,聽聞還是家主親自接進府的,極受寵愛。
“在下出身寒門,無處做官,承蒙家主不嫌棄,便來了。”公孫止語氣磕巴,雙頰冒着熱氣,就是不敢擡頭看她。
時下貴賤泾渭分明,朝中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
“方才那番話郎君說的真是極好。”燕翎語氣柔和,解語花一般肯定了他。
公孫止瞬間擡頭,眼眸迸發出了光彩:“娘子也是如此認為的?”
“是。”
公孫止宛如找到了知己,激動不已:“娘子與某想到了一處。”他想走近些,卻礙于身份有些讪讪。
“在下唐突,娘子見諒。”
燕翎搖搖頭:“無妨,郎君這般倒是叫我想起了兄長。”
“我與兄長來京做生意,結果兄長下落不明,我也……傷了臉,幸得家主垂憐,我也無以為報。”
燕翎猶豫一瞬,還是沒說實話,公孫止是謝宅門客,再如何也是謝崇青的手下,隻是瞧着有些笨。
“原是如此,娘子定會早日尋得兄長。”公孫止心生憐意,難怪氣度不凡卻以面紗遮臉,不過他并未因她傷了臉便覺得有什麼,反而覺得她越發堅毅,是個好女郎,隻是身世凄慘了些。
燕翎眉眼低落:“我現在傷了腿,不知何時才能行走找人。”
公孫止這才想起她身坐輪椅,暫時動彈不得。
“娘子若不嫌棄,有什麼能幫的我肯定會幫,隻是在下勢微,肯定不如家主。”公孫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燕翎竭力壓下緊張:“那先謝謝郎君,家主公務繁忙,我也不好去勞煩家主。”
公孫止被她的笑意晃花了眼,耳根頓時浮上淡淡的薄紅
……
謝崇青回府後,詢問了青桃今日公主的行迹,青桃一一作答。
“娘子用了午膳後就在芙蕖苑那邊散步,聽水榭裡門客們辯述,與公孫先生說了幾句話,又與範先生說了幾句話,随後與張先生趙先生說了幾句話。”
燕翎不讓青桃近身,青桃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不過瞧着娘子倒是挺開心的。
謝崇青嗯了一聲,頭也不擡。
“謝大人。”燕翎的坐着輪椅在門外喚道,瞥了眼青桃,沒說什麼。
謝崇青這才擡眼瞧她:“何事?”
燕翎推着輪椅進了屋,青桃自覺退了出去。
“我父皇如何了?”她繞至他身側,緩聲詢問。
“陛下尚可,已經好多了。”他雖神色冷淡,倒也沒瞞着她。
“儀仗過幾日會入京回宮,屆時城防較松,我送你入宮。”
燕翎稍稍松了心:“還有幾日?”
“五日。”
不算長,她還是能呆的住的。
“你……會不會幫我保密。”她糾結了半響,還是問了出口。
“惠王不知殿下在謝宅待過,陛下便不知殿下的身份。”他眼睫輕垂,指節輕敲桌案,以此事作威脅。
燕翎倒是預料到了,他留自己一命,興許是覺得她對燕翙沒什麼威脅,願意把自己送回去,也是以為自己有“把柄”在手。
“燕翎自然守口如瓶。”她扯了扯嘴角,四平八穩道。
“你今日同那些門客說什麼了?”他漫不經心詢問,卻叫燕翎的心不自覺高懸。
她為了掩人耳目捏着鼻子被迫與那些老頭兒周旋了許久,就是為了在他監視自己時混淆視線。
燕翎對他這種高高在上,他說什麼自己就得乖乖做什麼的模樣很是不快。
“你不都知道,還問我。”她冷冷淡淡,語氣尖銳,好似激怒他已經成了本能。
謝崇青斜眼睨她,眉眼皆是陰冷色,審視而不滿的目光直直刺向了她:“我在與你好好說話。”
“所以呢?”燕翎喉頭輕輕滾動,像一朵帶刺的花,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失心瘋了,心跳快的身軀險些承受不住。
“你又想殺了我?”無意識間,燕翎的手腳冰涼,氣息都喘的不太勻。
謝崇青拿起桌上的鎮紙,輕輕拍在了她的右臉頰處,一下一下,帶起了陣陣的麻意。
他力道不重,燕翎卻後背忍不住發麻,但是她完全是憑借本能在說話,所以談不上後悔。
“十二殿下,你似乎沒有一個人質該有的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