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天子腳下打起來的人墳頭草已經百丈高了,徐禾學不鳴則已一鳴卻也險些将自己黃土埋到下巴的師兄提前吓歸西,徐禾學不予餘力出掌的手腕被青竹青羊分立左右緊緊抓住,掌風撩過,連褚垣的發絲都未曾撼動。
“何意?”青竹掐着他的小臂,語氣不善地問道。
褚垣一擡眼看着大驚失色的青羊,他大喊一聲,忙将黃符撕下來揉作一團塞進懷裡,用力将徐禾學的手掰了回來,将他一把推到身後,萬分抱歉地說道:“我這師弟從小腦子就不靈光,殿下莫怪殿下莫怪!”
“你一句腦子不靈光就敢在天子眼前大打出手,”青竹的視線始終落在徐禾學身上,像是野獸遇見了天敵,警惕的豎起尾巴,“青羊,你竟敢帶這樣的人面聖,将陛下安危置于何處?”
“不不不,”青羊擺着手連忙否認,“我師弟他不過是第一次見殿下,便被殿下風采所折服,想要切磋幾番,都是鬧着玩的!”
“鬧着玩?”青竹拉下臉,語氣中的威脅不加掩飾,不滿地逼近一步,卻被褚垣擡手攔了下來,“殿下?”
“罷了,走。”他沒在多說什麼,轉身便走,青竹狠狠剜了一眼青羊,快步跟了上去。
青年王爺風流倜傥,一身朝陽英氣,長階之上的徐禾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語。
青羊猛地呼出一口氣,硬是在秋日裡逼出一身冷汗,他頗為無奈地說道:“這裡不比太長山,規矩忒多,你不能如此随心所欲,我可不想帶你出山第一天便落得人頭落地的結局。”
他邊說便往前走了兩步,一回頭發現人沒跟上,便又走了回來,順着他的目光,望見了走遠的褚垣,擔心他又出什麼幺蛾子,萬般無奈地扯着他的手臂說道:“别看了,快走快走!”
“師兄,為何他,唔......”
“噓!”青羊神色一驚,連忙捂住徐禾學的嘴巴,低聲警告:“不可說!不可說啊!”
“唔嗯,”徐禾學扯下他的手,困惑地問:“為何,你既知他的身份卻又替他隐瞞?”
“不是隐瞞不是隐瞞,”青羊緊張的掃了眼周圍,湊近徐禾學的耳朵,悄聲說:“你既已出山修行,便應當知道在世間自然,有一層人心高于一切。”
馬車懸挂的燈籠搖晃停在了大理寺門前,青竹起身撩開簾子,回頭望褚垣閉目養神端坐着屹立不動便又放下簾子靠着門問:“瞧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皇帝跟你說了什麼?”
“一些家常話。”
“多年過去物是人非,你與他又不甚相熟,”青竹摸了摸下巴,搖頭晃腦松筋骨,“有什麼家常可唠?”
“是啊,”褚垣睜開眼,眼底的疲憊清晰可見,歎道:“竟然一句都沒提失竊國玺的下落,倒是趙無機的生平聊了許多。”
“趙無機平定西南每每傳來捷報,想必不多時便會凱旋歸來,”青竹紮着馬步伸了個懶腰,說:“隻是這位将軍越是無可挑剔,便越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唉,”褚垣閉上眼睛,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兔死狗烹一向是褚家作風。”
看他又想起從前,青竹再次撩起簾子,催促::“走吧,少卿大人那五闆子挨得結結實實,如今正是獻殷勤的好時候呢。”不出所料收獲一個眼刀。
“别碰我!”
還沒走到訟正堂,衛塗氣憤的聲音先傳過來,褚垣心一驚,加快了步伐,正要擡手敲門,青竹自作主張擡腳把門踹開,将屋裡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又在褚垣詫異的眼神中,彎腰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一進門,褚垣就看見衛塗眼眶泛紅,委屈的神情還未收起,夾雜着震驚看向自己,白術正拉着他的手,褚垣一見情況不對,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反扭白術的手将他扣在幾案上質問:
“你想做什麼?”
“殿下!”衛塗驚叫出聲,慌忙起身握着褚垣的手,強忍疼痛說道:“殿下誤會了,白術隻是想替我上藥。”
話音剛落,褚垣瞬間臉紅的像秋日的柿子。
相較于早些時候的從容淡定,如今坐在褚垣前面的衛塗更像是鬧過脾氣的頑童,他再次問道:“你當真不上藥?”
衛塗擡手用袖子遮住半張臉,抽了抽鼻子,搖頭:“晚些時候,現在太痛了。”
“等血黏上衣服結成痂,到時候更痛。”
褚垣說完,衛塗皺了眉頭,将眼神移往别處,沉默地拒絕,褚垣見他倔強如牛,也隻能無奈地歎氣,問道:“你究竟如何觸怒龍顔,堂堂大理寺少卿總不能毫無緣由的挨闆子吧?”
衛塗心虛地看他一眼,從旁拿出奏折攤開在他面前,“汪铎府上鬧鬼了,說是崔懷回魂,此事傳到陛下耳中,加之大理寺早有傳言,趙六七為邪祟所害,我便落得個管理不善,辦事不利的罪名。”
“什麼?”褚垣深吸一口氣,将些大不敬的話咽回肚子裡,靈光一閃響起今早殿前遇見青羊師兄弟,他沉思默想片刻,忽然皺着臉去瞧衛塗,似乎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不可置信:“這不會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殿下何出此言?”衛塗稍稍歪着頭,不明所以地問。
看着他一臉無辜,褚垣又将嘴巴抿成一條線,搖搖頭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