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塗出來那刻,原先像是長蘑菇似冒出來的腦袋一瞬間蜷縮了回去,他推開實積所在的廂房門,剛将門關上轉身,就看着房銘吊兒郎當撐着上半身斜躺着用不太純良的眼神盯着他看,實積假裝無人看見一般,将寫好的“狀紙”收入囊中。
“喲,”房銘扯着嗓子嬉笑:“這不是未來安平王妃!”
明亮有神的眼睛一眯,下一刻,衛塗就朝房銘的小腿踹了過來,房銘擡手一擋,略帶委屈說道:“怎麼不識好人心?”
“你亂說話叫旁人聽見了,讓殿下如何自處?”衛塗收回腳,走到實積身旁,朝着他手掌一攤,示意他交出來。
“什麼叫亂說話?坊間流傳殿下風流成性,以你的相貌,勾引他綽綽有餘,”房銘一把搶過實積寫的書信,囫囵讀了一遍,啧啧稱奇,“我說小實積,你不幹主簿去當個寫書的也是條出路,隻是這情節我怎麼在些風月讀物上看到過?”
“稍加潤色,稍加潤色,别看了,别看了房大人。”
實積心虛地說着就要将書信搶過來,卻被衛塗截住,剛看開頭,他便無奈的閉了閉眼,随手将其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說道:“再亂寫些不着調的就讓你把這三年舊案卷宗全抄一遍。”
“大人,”破罐子破摔,實積看衛塗已經看過書信内容,不慌不忙擺出個标準微笑,抖了抖肩膀頂嘴:“您忘了你複查五年舊案,所有卷宗全是我謄抄的。”
“那罰月俸吧。”房銘一拍大腿建議道。
“房大人,小的不差錢。”
“你瞧瞧,”房銘說不過便開始告狀,“你手下的人跟你一樣嘴巴一張就是咄咄逼人。”
衛塗沒理他,低頭朝實積說道:“你跟我過來。”他領着人走到廂房外的廊台,關上了外門,隔絕房銘探究的眼光。
“大人,”看着他嚴肅的樣子,實積先一步開口解釋,“是寺卿大人......”
衛塗擡手打斷他說話,輕聲說:“我有一事要你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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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實積詫異地擡頭看着一臉認真的衛塗,猶豫地說道:“若真将此事傳出去,對大人辦案不利啊,而且大人你極有可能會因此事讓陛下責罰,此舉不妥!”
“時間不多了,”衛塗神色凝重,嘴唇有些蒼白,“必須盡早逼他現身。”
“可是......”
看着實積實在猶豫,衛塗稍稍低頭,語氣堅定地說道:“實積,我何曾有過誤判?此事隻有你能幫我。”
“少卿大人......”實積看着衛塗近日憂心忡忡的樣子,一拍胸脯答應下來:“此事盡管交給我,我會好好鬧一場。”
“好,”衛塗點點頭,眉間帶上些許喜色,便推門走進屋便說:“你現下便去辦吧,我有些話要和房銘單獨說。”
“是。”
“對了,”衛塗叫住正準備出去關上門的柏溪,撩開袍子坐房銘對面,說道:“别再給寺卿大人說些添油加醋的事情。”
“是,是......”
“有什麼悄悄話要對我說,連你的心腹都不能聽?”房銘沒個正形兒瞎說,衛塗揪着他的衣領将他拉近,一時間沖擊太大,房銘閉了閉眼,頭朝後仰,問:“怎的了?”
“那姑娘怎麼回事?”下眼睑一眯,衛塗語氣不善,質問他,房銘幹笑兩聲,去掰衛塗揪衣領的手。
“就說雀兒姑娘吃醉了,”不知道哪兒來的怪力,這麼纖弱的手指房銘硬是掰不開,“我扶她回房休息。”
“你當我三歲小孩了嗎?”衛塗又是一扯,說:“我若去得再晚點兒,你們都抱着滾一起去了。”
“天地良心,我本來打算推開她了,”房銘拍着胸口,堅定地說道:“隻是你掉下來的時機剛好。”
“哼”衛塗将他一推,松開了手,說:“的确是時機正好。”
“你怎麼回事兒?”房銘捋平自己被他扯皺的衣衫,扒着桌子旋身坐正,疑惑問:“我又惹了你?”
衛塗先是輕微張開嘴唇有些詫異,接着手指無意識地摸索空無一物的幾案底,他眼神低垂思索片刻,擡眼深深地與房銘對視,氣氛就在這樣眼神交流下,逐漸從沉默到沉寂,房銘不自覺地放緩呼吸,不錯過衛塗的任何一個表情。
最後,衛塗緩慢搖頭,語氣平常的說了句:“沒有。”
“嗬,”話一出口的瞬間,房銘猛吸一口氣,帶着脂粉味的空氣重新充滿的他的肺部,房銘很清楚,投來的眼神帶着審視與懷疑,衛塗的确因為某些事與他産生了嫌隙。
“行之,”他食指敲了敲幾案,嚴肅地說道:“我不管你是查到了什麼,或者是聽說了什麼,我都是清白的。”
“這樣的提前聲明似乎更加可疑吧?”衛塗神情淡漠,連先前的不耐煩都不再表現出來,“侍郎大人。”
“衛行之,”房銘在幾案底下踹他一腳,警告道:“别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今日你來此處是為了跟羅谷桐見面吧?”衛塗展平被柏溪揉成一團的書信,撩起眼皮問道。
房銘眼睛微睜,算是不打自招,稍稍躲避衛塗的目光,房銘說道:“若我說我真是來喝酒的你信嗎?”
“當年先帝在韓涪與你父親房不知中選擇韓涪當丞相,”衛塗目光銳利,将房銘的反應盡收眼底,“房氏與韓式便從此分為兩派,你如今接觸曾為韓涪之子韓志部下的羅谷桐,你父親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