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禮說話就像他做事一樣直接,孟知比旁人更深的了解這一點。他的直接有時候會讓談話更加有效率,但是有時候,比如此刻,就直接到傷人的地步。
我喜歡什麼,我不喜歡什麼。孟知從懂事起就不再這樣說話了,因為這樣說話,媽媽就會說她幼稚,說她孩子氣。
不想被認作小孩的孟知于是學會了委婉,想要什麼永遠不會直接要,别人問她喜歡什麼,她也隻會說這樣就好,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她隻在一件事上執着過,直接過。
她擡眸,目光落在身邊的宋清禮身上。宋清禮和别人不一樣,她還沒有見過比宋清禮更目标明确的人。
他似乎永遠隻朝前看,為了自己的目标奔跑,不管前進道路上有什麼風景,他都不在意,看過也馬上就忘記。
她親眼見過有高中的男同學想找宋清禮拉關系談生意,但是宋清禮看了對方一眼,扭頭對着秘書王銳問:“我高中的同學錄有這個名字嗎?”
把人問得尴尬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所以,宋清禮居然在高中同學會上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孟知不免沾沾自喜。
她不是宋清禮看過即忘的無聊風景,她的影子曾短暫地停留在宋清禮的眼睛裡,不至于模糊得連名字都忘掉。
但是……也僅此而已。
孟知隻是他的目标途中的一個固定NPC,他對她有印象,但是卻不會為她多過留意,更遑論改變自己的原則。
她隻需要在合适的時間刷新自己的劇情線就可以了。
哪有NPC跑出他為她設定好的劇情線,說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不過,對于宋清禮說他不喜歡猜别人的心思,孟知一邊有些難過,一邊又覺得自己有點委屈。
她可從沒有對宋清禮和人一起用晚餐說過什麼,甚至她還主動下車,讓他能夠準點到場。
她連表情和語氣都極力控制,就怕自己流露出自己的私人情緒,讓宋清禮不喜。
但是孟知有些困惱,她将臉對準自己這邊的玻璃窗,有些苦惱地想,她是哪裡沒做到位,才讓宋清禮覺察出來呢。
想了一會兒,孟知又苦笑,先前她還信誓旦旦要結束合約,現在又為了繼續合約而努力。
孟知有些自暴自棄,她什麼時候能堅定一些呢。
汽車駛入靠近小區的街道,這邊綠化做得好,路兩邊都是高大的樹蔭。入秋之後,天黑得快,路燈已經在兩邊亮起。
正好遇到一個紅燈,汽車緩緩降速。一盞昏黃色的路燈從車頂投下,車廂内外反差的光線,孟知一下子就從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臉。
她這兩年在宋家過着萬事不沾手的豪門貴太太的日子,平時最大的出門活動便是做醫美,她的臉看起來比上學那一會兒更好看。
像是被精心養護的富貴花,眉眼流轉間,盡是動人的潋滟秋波。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出神,等汽車停到了往常的位置,還沒有察覺。
“孟知。”宋清禮在另一邊的車門喚她。
孟知一愣神,連忙推開車門,要下車。卻不想,她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一時沒有找好重心,人差點栽到地上去。
她“哎呀”地叫了一聲,還好人知道抓牢車門。
那邊宋清禮聽到她的尖叫,已經快步跑了過來,一看到她趴在車門上的姿勢,再看她腳上的高跟鞋,他一怔,接着兩步走過來,微微彎腰,就一把将她打橫從車廂裡抱出來。
“有沒有扭到腳?”宋清禮的手很穩,抱起孟知的時候,似乎一點不費力氣。
孟知一下被他抱起來,兩眼瞪圓,都顧不得腳踝痛不痛了,所有感官都在把她抱起來的宋清禮身上。
一進屋,陳阿姨就看到了他們倆的狀态,一時猶豫自己要不要裝看不見,就聽到宋清禮對她道:“打電話給陳醫生,叫他過來。”
原來是出事了。陳阿姨一邊忙問哪裡受傷了,一邊趕緊找到手機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陳醫生是随叫随到的,打完,陳阿姨看到宋清禮把孟知放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然後自己蹲下來,用一隻手握住孟知的腳踝,将她腳上的高跟鞋脫了下來。
陳阿姨明白過來,走過來說:“是不是扭到啦?我去拿醫藥箱,再拿點冰塊過來。”
宋清禮點頭,陳阿姨忙去雜物間找醫藥箱,張阿姨聽到動靜也跟着出來幫忙。
孟知看着一家人都忙得團團轉,連忙說:“不是很痛,應該不是扭到。”
宋清禮看她一眼,用手指碰她足弓,不屬于自己體溫的溫熱手指在她的腳面滑動,孟知的耳根已經紅透了,她覺得有些癢,忍不住想縮回右腳。
宋清禮卻輕輕按住,不讓她動,“孟知。”他說。
孟知弓着腰,雙手撐着沙發面上,正努力跟着他的視線去看自己的腳。
聽到他叫自己,她擡起頭看他。
宋清禮正好這個時候擡頭,兩人四目相對,宋清禮感到孟知身上溫軟而甜膩的香氣浸潤過來,蔓延至他的鼻腔。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孟知低下來的胸部,飽滿而圓潤的曲線看起來沉甸甸的,像是要從她的襯衫裡掙脫出來。
宋清禮收回了視線,但同時也忘了他剛剛說什麼,對着孟知疑惑的眼神,他說:“你别動,現在你手上有傷,腳踝也受了傷,過幾天的晚宴,你就不用過去了。”
孟知沒想到宋清禮在看到她受傷之後,結果是在想她不能出席晚宴的事。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讓她感受到宋清禮對她沒有感覺的時候了。孟知的目光從宋清禮眉骨、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慢慢劃過,又回到他那雙仿佛從不含個人感情、冷漠的墨色眼睛上。
宋清禮到底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呢,孟知想,那個人到底該有多麼完美,才能打動他的心?
最後孟知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不答應又怎麼樣?宋清禮已經表達過一次,他不喜歡别人影響他的決定。
被宋清禮抱回來的喜悅情緒再次沒有了,他總有這樣的神奇能力,能夠每次都讓孟知稍稍升起妄想,就無情地一盆冷水澆下來,讓她不要多想。
最好笑的還是自己,孟知想,無可救藥地喜歡上宋清禮的自己,是有多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