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舒貴人被一撸到底,降為官女子,趕到景陽宮後頭的圍房居住。
本朝沒有專門的冷宮,但細論起來,景陽宮算一處。
怕納蘭氏耐不住寂寞,再跑出去勾搭侍衛,皇後特意安排專人看管。
明玉受了極大的委屈,皇後向皇上提議,将她從常在升為貴人,皇上無異議。
“你那日可吓死我了!”鄂婉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明玉身上沒好,仍舊住在承乾宮的西配殿:“我若無事,以納蘭氏的出身,皇上和皇後斷斷不會重罰于她,如何能解我心頭之恨!”
喊來兩個貼身宮女,撸起袖子給鄂婉看。
隻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傷痕,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有些舊傷已然留了疤,扭曲醜陋,還有正在結痂的,也是猙獰可怖。
“難怪姐姐要以身入局,下如此重手。”鄂婉瞬間理解了。
換做是她,恐怕也會這樣做,甚至比明玉更狠。
明玉看見宮女身上的傷痕,臉色又白了幾分。
鄂婉怕她勾起舊日不好的回憶,索性隻說高興事:“如今苦盡甘來,惡人報應不爽,姐姐也升了位份,一個人住在承乾宮能松泛些了。”
明玉果然笑起來:“也是你給的藥得用,吃上一點就能吐血,卻對身體損傷不大。”
鄂婉捂心口:“再得用的藥,也是毒藥,姐姐以後切莫沖動,沒有比身體更要緊的了。”
“姐姐有此一劫,固然是納蘭氏驕縱跋扈所緻,卻也與延禧宮那位脫不了幹系。”鄂婉記性好得很,不會忘記明玉是被誰推進火坑的。
長春宮的人時常提起魏貴人,鄂婉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魏貴人包衣出身,于乾隆八年自小選入宮,被分配在針工局當差。
因裁縫手藝不錯,得了皇後娘娘的青眼,時常到長春宮為皇後量體裁衣。
結果量着量着,人就量到龍床上,用身子丈量了皇上的尺寸,受寵至今,風光無限。
搬出長春宮,特别是新年封了貴人之後,魏氏開始自持身份,一改昔日巴結奉承的姿态,不怎麼來長春宮走動了。
後來高貴妃病逝,皇後娘娘哀痛不已,之後查出有孕,又被皇上以安胎為由,停了攝六宮事的權力。
幾重打擊之下,皇後娘娘飲食清減,心緒不佳,幾次召魏貴人來長春宮說話,她不是推脫不來,便是虛與委蛇。
全然忘了她被舒貴人欺負時,皇後娘娘的維護與照拂,以及對她家人的提攜。
皇後不過讓她侍寝時幫着探探皇上的口風,魏貴人幹脆裝病避寵。
如此忘恩負義,明哲保身,皇後娘娘嘴上不說,心裡很不痛快。
難怪長春宮的人要在背後編排貶損她。
從承乾宮出來,鄂婉順道去延禧宮給明玉出氣,替皇後敲打一下這位聖眷隆重的魏貴人。
延禧宮從前在後宮的地位,與納蘭氏被罰去的景陽宮有得一拼,都是冷宮般的存在。
後來魏貴人形單影隻住進去,頗得聖寵,連帶着延禧宮都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你們為何這樣走路?”鄂婉在夾巷裡看見一隊宮女,貓着腰踮着腳走過來,姿态詭異又滑稽,忍不住走過去問領頭的。
領頭那個宮女看一眼她身上的宮裝,忙朝她比出噤聲的手勢,轉頭朝旁邊的延禧宮看去,壓低聲音說:“魏貴人夜裡伺候皇上很是辛苦,白天要補眠。偏她是個睡眠淺的,延禧宮又挨着甬道,路過之人怕吵到她,走路都像奴婢們這樣。”
說話間,延禧宮緊閉的大門霍然打開,從裡面走出兩個裝扮齊整的宮女。
其中一個揚聲質問:“小主正在休息,誰敢在外面大聲喧嘩,當這裡的規矩是擺設嗎?”
領頭的宮女見了,湊上去說了一堆好話,很快帶人貓腰踮腳離開。
玉棠看見兩人,笑着對鄂婉說:“這是魏貴人身邊的紅桃和碧桃,從前在長春宮掃地,如今也抖起來了。”
舒嫔的遭遇延禧宮也有耳聞,碧桃腦子轉得極快,趕忙拉了拉身邊的紅桃,陪笑說:“小主剛睡醒,沒想到鄂答應過來串門了,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