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瑢并不想和她們一道待着,看着來勢洶洶的一行人,眉心微擰起來,“不知縣主所為何事,要來洛家吵鬧?”
他說她“吵鬧”?
縣主那點惱怒又被委屈占據。
自己還未痊愈就來見妙覺禅師,他難道沒發覺自己說不出話嗎,一句也關心也沒有,張口就說她吵鬧,還要抱着這婦人的孩子一起離開——
要不是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縣主焉會忍讓一點。
瑞昭縣主幾番神情變化讓洛明瑢盡收眼底,也明白了沈幼漓為何選擇避其鋒芒。
此人非是清醒講理之人,沈娘子确有先見。
侍女春苜身為縣主心腹,也是她的喉舌:“禅師,我們縣主傷勢未愈便來看你,你卻在此處和一個寡婦拉拉扯扯,如今還敢出口不敬,難道不是做賊心虛!”
洛明瑢并未被鎮住,隻道:“貧僧未請縣主抱病來見,更無該心虛之處,還請自便。”
說罷帶着沈幼漓和被捂嘴的丕兒就要離去。
縣主急得跟上來一步。
來之前她幻想的根本不是這樣,她想着洛明瑢會心疼着急自己的傷勢,會說是為她才回瑜南城,自己雖不能說話,亦可表明心意,二人至此心意相通,往後便隻剩下說服爹爹一件事。
可此刻,那張勾得她不顧尊卑也要追逐的面容冷若冰霜,不見半點溫柔。
為什麼先前将她護住時視若珍寶,更有“還俗”之語,今天又視她如敝屣?
縣主擡手,跟來的侍從牢牢擋住院門。
她眼底透出陰狠,今日不說清楚,誰都不準走!
洛明香都慌了神,明瑢不是喜歡縣主嗎,人都在這兒了,他這是耍什麼脾氣?
丕兒也害怕,靜靜待在阿娘懷裡不說話。
沈幼漓并不想攪和進來,此刻隻想帶着孩子原地消失。
洛明瑢冷聲道:“縣主是帶了什麼搜捕文書來,要在洛家拿人嗎?”
春苜道:“敢朝三暮四玩弄我們鄭王府,不必什麼搜捕文書,就地打殺了又有誰敢吱聲!”
洛明瑢分毫不讓:“盡可試試。”
洛明香兩股戰戰,她好像小看了這些貴人的權勢,這鄭王府眼下就如此喊打喊殺,要是知道明瑢還有妻兒,豈不是要把洛家滿門都屠了?
劍拔弩張之際,周氏恰在此時出現:“不知縣主娘娘大駕,有失遠迎。”
即使是妙覺禅師的親娘,縣主也不可能對一個商戶婦人多大尊敬,何況她剛被洛明瑢下了面子,好臉也未擺一個。
春苜看向周氏,“你們洛家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一個商戶婦人,縣主的侍女也不會将她放在眼裡。
在場唯有洛明瑢與之争鋒:“當日鄭王府口口聲聲感激救命之恩,貧僧今日确實見着了,帶着刀槍登門道謝,縣主别出心裁。”
縣主心中委屈,自己分明是被他逼得太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周氏倒不在意這個,道:“想來其中定有誤會,縣主娘娘,就留下吃個便飯,當給洛家一個賠禮的機會,明瑢!無禮的話就莫要說了。”
縣主梗了一會兒脖子,點頭答應。
周氏道:“幼漓,你也留下。”
“這——”沈幼漓示意自己還要帶孩子。
“你把丕兒先帶回去吧。”周氏吩咐身旁的婆子。
沈幼漓見跑不掉,隻能同行,洛明瑢見此,也一道去了。
去水榭的路上,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洛明香特意拉着沈幼漓落後了半程,小聲與她說:“你待會兒瞧見什麼都不要鬧,更不要漏半個字,不然若縣主發怒,明瑢還好,你可就要小命不保,以縣主的權勢,打死你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吓唬她呢?
沈幼漓倒想知道,她待會兒瞧見個什麼能讓她小命不保。
談婚論嫁?還是直接送入洞房?
水榭中氣氛詭異,縣主坐主位上,旁邊是洛明香陪着,洛明瑢在對面,沈幼漓則遠遠坐在末席,周氏則張羅宴席去了。
縣主不能說話,隻能寫字,未幾,一張小字落在洛明瑢面前。
【我被人下藥,如今不能說話了】
她眼神楚楚。
洛明瑢看過,又不着痕迹看了末席的女子一眼。
沈幼漓沒接到那個眼神,她正看着滿塘青荷,百無聊賴。
瑞昭縣主便聽見洛明瑢說道:“那縣主該好好養傷,還是早點回去吧。”
縣主期盼落空,揚起的嘴角僵在半途。
她強撐着病體來看他,本以為洛明瑢該心疼,該着急,該和她同仇敵忾,非找出背後下黑手的人不可的,結果隻是一句“好好養傷”。
許多旖旎心思都被這句話攪散了。
禅師為何一點表示都沒有,這還是為她連性命都不顧的妙覺禅師嗎?
洛明香打趣道:“明瑢你是經書念多念傻了,玩笑話也不懂說,這飯還沒吃呢,哪裡有趕人離去的道理,縣主受着傷,你該安慰幾句才是。”
她隻當洛明瑢當和尚當傻了,對着鐘情的女子不懂說話。
隻有沈幼漓暗自疑惑:難道沒人發現,瑞昭縣主那個喉嚨,根本吃不下東西嗎?
這群人聚在一起,吃飯隻是幌子。
縣主聽到洛明香的話倒是好多了。
是了,禅師怕是從未與女子往來,才會對着喜歡之人不知道怎麼說話。
可恨她嗓子不好,連質問的能力都沒有。
【先前小沙彌說你閉關了,怎的又歸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