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曼曼鼓勵了很大的勇氣,才走到體育館來。
星城大學體育館是企業面向畢業生舉辦招聘推介會的固定場所。每年的春天和秋天各有一次,以“秋招”的規模最大,隻有秋招的錄取名額不夠時,企業才會在次年春天再來。這是翟曼曼第二年參加秋招了。去年大學畢業後,托政策的福,她還能保留應屆畢業生身份,可以夠得着校招的門檻。
大四的秋天,她走進體育館,第一次見識到秋招的聲勢浩大。場館裡人頭攢動,她連人堆都差點擠不進去。拉着室友逛了一圈,翟曼曼洩了氣,大多數企業招聘的都是理工科的技術工種,其次是萬精油的銷售崗,讓她一個社恐人士去做銷售,想想都覺得可怕。熱門的教師招聘都要求師範專業,她一個非師範專業的看到招聘要求很想勸企業方換個位置,去隔壁星城女子大學擺攤更好。
最後翟曼曼跟着室友杜雅欣遞了三份簡曆,企業的HR都笑着說,我們會考慮一下,接過簡曆放進文件夾裡。
其實他們都是騙子。翟曼曼吃過午飯又去體育館轉了一圈,好幾個攤位的簡曆直接留在桌子裡,沒帶走還怎麼考慮?
大四需要實習,翟曼曼最後還是靠學姐的推薦才送去一家小公司做美工,本來以為她能留下轉正,但是三個月時期一過,她就以需要做畢業設計為由趕緊跑了。過完年,家裡催着她找工作,她死都不去春招了。花了三個月混完畢業設計和論文,六月拿到畢業的那一刻她才想起,自己的工作還沒着落呢。
沒辦法,她搬去杜雅欣租的房子,家裡給了三個月的生活費後放話要斷掉她的經濟來源,翟曼曼好不容易熬到十月份,直到第二次秋招,翟曼曼再次踏進體育館秋招會的大門。這一次說什麼她都得找個工作上班去了。
還是熟悉的場館布置,今年來的企業看着比去年少了。經濟環境這個樣子,大家都在開源節流,留給畢業生的機會也不多。
招聘推薦會說是一整天,其實熱鬧隻在上午。到了中午,不少企業招聘人員都收拾東西回去,偶爾會有繼續在下午出現的。
翟曼曼死心了,她甚至連一封簡曆都沒遞出去就走到了攤位的盡頭。
“算了,沒緣分。”嘴上這麼說,翟曼曼還是打算中午再來看一次。
體育館門口有一家趙媽牛肉面,開了一二十年,早就成為一屆又一界的學生口口相傳推薦的必吃好地方。翟曼曼這次來秋招,除了看有沒有合适的機會,也為了再吃一次趙媽煮的牛肉面。星城的粉面看重湯頭,豬骨湯、牛骨湯、雞湯之類的都能成為各家密不外傳的秘密湯底,但趙媽牛肉面的招牌是牛肉幹拌面,燙得軟軟的堿面加上一勺炖煮多時的牛肉汁,面上蓋五塊巴掌大小的牛肉,撒上蔥花趁熱拌開,面條裹滿了牛肉的滋味,入口那叫一個香,加上自制的酸豆角、榨菜、酸蘿蔔和辣豆皮這些小菜,吃起面來完全停不下筷子。
一碗面見底,翟曼曼地把碗裡的小菜吃得幹幹淨淨,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來,往體育館走去。
果不其然,體育館裡招聘攤位都撤了七八成,隻有兩三個人正在收拾東西。
翟曼曼也打算離開,她走到一個攤位面前,張貼的招聘内容還沒撕掉。她在垂死掙紮,看看還能不能有一絲機會。
“軟件工程專業……不對口。這個不限專業,哦是銷售崗,工資倒是開得高,5000的底薪再加提成,能适應出差……我不行。怎麼一個能投簡曆的崗位都沒有?看來今年真的沒機會了。”
翟曼曼放棄掙紮,剛要走,沒想到被人撞倒,包裡的簡曆也掉了一地。
倒在地上的是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
場館裡沒幾個人了,其他攤位的都伸長脖子往這邊看。
“求你們别看了。”翟曼曼内心的OS恨不得連上廣播循環播放。
她趕緊爬起來,去看那個男人。男人臉色蒼白,眼睛緊閉,額頭有汗,手還不自覺地在發抖。
他不會是要死了吧?翟曼曼害怕極了,現場有目擊證人一定會告訴警察,他們親眼看到以她為中心的五米内除了這個男人就沒别人,所以如果這個男人死了,她一定逃不了幹系。
翟曼曼想到這裡,顧不得害怕,冰冷的手摸上了男人的脖頸。
心還在跳,他還活着。翟曼曼舒了一口氣,人還活着,不是病發就是受傷,至少她的嫌疑少了一大半。
翟曼曼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臉,她不知道力度如何,不過拍了幾下之後,男人的眼皮在動,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太好了。對着陌生人,翟曼曼張嘴說話的難度并不小,但是畢竟是一條人命,她還做不到見死不救。
“你沒事吧?”
男人搖頭。
“應該……是低血糖。”
哦,原來是低血糖。翟曼曼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包裝紙就塞進他的嘴巴。這是她去超市買東西,收銀員沒零錢就拿棒棒糖抵了。她都快忘記這事,剛剛翻口袋發現身上有糖,沒想到這下派上大用場。
吃完一根棒棒糖,男人終于緩了過來,靠着桌子坐下。翟曼曼這才有空注意到他的工牌上寫着:光翼文化财務總監,雙鑫。
哇哦,不虧是做财務的,連名字都透露着有錢,雙鑫,雙薪,看來賺不少。
“謝謝你。”
“不用謝,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