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希謹慎地調整了幾次位置,小心将手機貼緊牆根,打開了手機相機,用手指放大拍攝着畫面,畫面逐漸變得模糊,趙婉希盡量穩住手機,從一隻手變成了兩隻手緊緊地握着。
由于畫面被不斷放大,畫面跳動,模糊的面孔一閃而過,通過身上的校服能夠辨别出是隔壁學校的學生,五六個學生互相推搡,撕扯,時不時揮舞拳頭,她發現人群中似乎有一個同校學生,突然一個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過。
趙婉希結束錄制,開始查看剛剛錄制的視頻,她快速地拉動進度條,找到了那幀畫面。
趙婉希再次探出頭,沒來得及熄屏的手機仍然定格在視頻中的那個畫面。
“林靜川”,趙婉希小聲嘀咕着,輕呼一口氣,決定看個究竟。
趙婉希皺着的眉頭非但沒有舒展開,反而越皺越深,眼睛也随之睜大,耳邊依舊環繞着不堪入耳的辱罵,這群互相糾纏的少年中确有林靜川沒錯,雖然林靜川隻身一人但是似乎也沒有很吃虧的樣子,趙婉希正欲将頭縮回去的時候,誰料底下的林靜川卻好似擡起了頭,趙婉希一驚,底下的林靜川似乎也是一滞,似是注意到了站起來的趙婉希。
因為這一愣,趙婉希未将頭收回來,而底下的林靜川也因為這一愣,被身後一高個子偷襲,踹到了地上,看到這一幕的趙婉希打了個冷戰,伸手捂住了嘴。
局勢瞬間逆轉,林靜川處于劣勢。
趙婉希重新蹲下去縮在圓柱後面,不忍再看,她拿起手機,雙手不停地摩擦着,呼吸無意識地加快,耳邊仍然充斥着不入流的髒話。
尖銳的警笛聲宛如利刃撕破白色天空,深藍的暮色猶如薄紗慢慢落下來,底下的人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其中一個發号施令,所有人猶如受驚的林中鳥,胡亂拎起書包四處散去。
一旁的手機還在循環發出刺耳的警笛聲。
趙婉希慶幸這幾個人還隻是學生,能夠被她愚蠢的辦法震懾住。因為蹲着,她的雙腳早已發麻,她扶着圓柱站起來,等到雙腳恢複知覺,才拎起了一旁的超市購物袋,順手關閉手機。
周圍再次陷入安靜,趙婉希拎着東西走出涼亭,走過狹窄的草木雜生的小路,正好在通往底下空地的石階上方遇見了林靜川。與其說是正好,更像是林靜川先行上來,站在那等着趙婉希過來。
林靜川左臉顴骨的位置有比較明顯的擦傷,白色襯衫也顯得髒亂,其餘處倒是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林靜川正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輕掩着左臉的傷口。
路過林靜川身旁的趙婉希并未特地停下腳步,而是繼續拎着東西往前走。見狀林靜川則默默跟在後面。林靜川瞟了一眼趙婉希手裡提着的東西,揉了揉鼻尖說道:“去超市幹嘛走這條路回去,好好的大路不走竟往這種沒人的地方鑽,多危險。”
“我經常走這條路,從沒遇到什麼危險。”
趙婉希忽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吓得林靜川也跟着急刹車瞪大眼睛停在原處,對于林靜川一驚一乍的反應,趙婉希不過是輕飄飄地看了林靜川一眼,随即轉過頭去,然後輕飄飄的吐出:“危險的是你們吧。”
林靜川一時語塞,将一顆石子踢到草叢裡,小聲呢喃着:“你要是走大路不就遇不到了嗎?”
“上次不就是在大馬路上嗎?危險的是地方嗎?危險的是你們這類人吧。”
“什麼叫我們這類人。”林靜川笑着說。
趙婉希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
“你們這種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林靜川依然笑着說。
“難道不是嗎?你們天天打來打去,不把别人的生命當回事,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兒,人是會死的,而且生命脆弱到一下子就死了,怎麼,像你們這樣打來打去,如果死了,拿錢賠就好了是嗎?”
林靜川斂去臉上的笑容,一言不發地看着趙婉希。
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他們隔着無邊的暮色面對面站着,可惜除了暮色,他們什麼都看不見。
……
二人竟還是這樣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公園,走到分岔路口時,趙婉希清楚地聽到背後響起了一聲:“謝謝。”
二人就此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卻重複着相似的動作,回到家,推開門,黑暗撲面而來,打開燈,然而就算打開燈也無法驅逐的黑暗包裹着兩個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