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雨長歎一聲,轉過身一屁股歪坐在美人靠上。不由得擔心起自己的不辭而别,怕是要讓何徐行重新發瘋。他煩躁的抓了把頭發,把視線投到濃重的雲霧上。
上次離開時可不是這樣的大霧天,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邊發生了什麼?
“少爺—少爺,常哥!常哥—少爺…”宋盛的喊聲将宋煙雨的思緒帶了回來,他好奇的朝着聲音的方向飄,想知道這個嗓門帶來了什麼消息回來,讓他這麼激動。
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是宋鴻。
“盛哥,慢點兒。霧氣大看不到,别摔着了。”宋鴻話音剛落,便聽到宋盛“哎呦”一聲痛哼。
“怎麼了!磕着哪兒了!”宋鴻擔心的朝前走,突然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東西絆住。
腳下一空,身體也因慣性向前倒。他連忙往旁邊多走幾步穩住了身形,腳尖踢到了硬邦邦的東西,在原本就嘈雜的院子裡發出一聲巨響。
院子瞬間安靜了下來,緊接着一聲又一聲驚慌的‘少爺’浪潮,把宋鴻那句沒事兒徹底淹沒。
宋盛緊張的喚着少爺,那喊聲可比他自己被絆了狗啃泥,磕破了額頭還要凄慘。若是外間現在有不知情的人路過,還以為他宋鴻今天交代在這兒了。
倒是不疼。宋鴻再次踢了下。腳落地後,心裡卻是仍舊懸着,不确定擋住他的是什麼。他彎下腰,伸手摩挲着剛才踢到的東西。
——絕對稱不上光滑細膩,時不時會有截凹凸不平的顆粒質地。摸到金屬片狀物時,他這才反應過來。他踢到的是個被人搬到一旁還沒來得及裝滿,開着口的空箱子。
宋鴻剛剛一腳踩進蓋子内側裡,沒站穩打了個趔趄。他收回手直起身子,将沾染在手指上的細碎顆粒撚去。
又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把髒了的一面翻到裡面疊好塞回袖子裡:“幹活兒的都仔細着點兒,别傷着自己了。”
“好嘞,三少爺。”
“東家,您放心好了。”
“小的知道了。”
聽到四周傳過來的回應,宋鴻小小松了口氣。
沒等宋鴻繼續問,宋盛帶着抽氣兒的聲音從他的左前方響起:“沒事兒,我沒事,磕着膝蓋了。哎呦—少爺,您站着别動啊,可别再碰着您了。
“我沒事,我沒磕到,隻是聲音大了些。常哥你别動!!别和搬東西的人撞到一起了。”宋鴻不知道從剛才起,就沒和他在一起的阿常現在在哪兒站着,隻能朝自己四周大喊。
宋鴻屏住氣,側耳聽了許久。才在混亂異常的院子裡,聽到串長短不一細微的木哨聲,這是他們仨個的暗号。
“我就說要給他做個聲音響的吧。”宋盛一瘸一拐的走到宋鴻身邊,伸着胳膊往下方摸索,還真給他找到個能坐的地方。
應是剛才吃了悶虧,他倒是非常謹慎。一點一點的把屁股坐踏實了:“這要是南下途中有個萬一,誰會注意到這麼點兒動靜。”
“常哥不是說了,他是怕響聲太大,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宋鴻那條天青色的手帕再一次出現,他遞給宋盛叮囑:“這面是幹淨的。”
宋盛摸索半天順利拿到手帕摁在額頭上:“是挺謹慎的,咱們自己人也聽不到。”
宋鴻無奈搖頭:“你有什麼好主意?”
“做個聲音大的,找個機會把這個偷偷給他換掉。”宋盛吧手帕拿下來瞧了瞧,見還是有血流出,折起一半重新摁了回去。
宋鴻真想撬開他的腦殼看一看,這家夥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被常哥知道了,定是要揍你。”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宋盛挺直了腰背,真覺得自己越來越聰明了。
想到打探到的消息,更是頗為自豪:“城南商行明日有一隊向南送貨的,走的水路。可以捎咱們一段,價格也不貴。”
他道:“可惜人家到了地方便不往南走,咱們隻能再想辦法。不過,我托我遠房表叔給咱們介紹了幾個手腳伶俐的夥計,都是戰場上受傷下來的,運貨送人不在話下。”
說完,他沖宋鴻眨了眨眼睛,也不管宋鴻能不能看得見。
“好盛哥,這事兒辦得妥帖。交給你,我放心。”心裡的大石落了地,宋鴻呼出這幾日來郁結在肝裡的火氣。
今晚終于可以安穩的睡上一覺了。
“保管沒問題,少爺您放心好了。”宋盛見額頭不再流血了,将手帕塞到自己腰間:“少爺您忙着,我去給常哥再做一個…”
話還沒說完,人就跑掉了。
宋鴻在原地站了會兒,似是有了主意。他同過來搬東西的下人叮囑了幾句話,大步朝院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