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大學校門口人潮湧動,宋平生猶如撬開沙丁魚罐頭時濺出來的那小塊湯汁,咻的擠出人群跳到坐在傘下戴着鴨舌帽的的人旁。
那人指間夾着剛在報道處領到的一衆單子,餘光瞥見有人來了将帽子又壓低些。
“好熱!”宋平生越過他哥,從地上放着的袋子裡拿出個保溫杯來,“徐姨給咱倆準備的什麼?哇—是烏梅桂花茶!”
他這不入流的誇張演技,引得周圍人頻頻回頭。
此時此刻極力想要撇清關系的人目光總算從屏幕上移開,他朝旁挪了下扭開頭:“少爺,您非要這樣興師動衆才能開腔嗎?”
“我這不也是怕看見什麼不該看到的嘛。”宋平生嘎吱嘎吱嚼着冰,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宋煙雨手機上瞟。
瞧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宋煙雨不用想也知道他弟接下來将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果不其然,該來的總會來的:“你和我嫂?呃,哥?呃……就那個誰什麼情況?”
“何徐行他是沒名字嗎?”宋煙雨背着他翻了個白眼,把手機塞進口袋裡。他弟的激光眼快要把手機連同他的手盯穿。
宋平生這家夥太招眼,偷偷打量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宋煙雨啧了聲站起身,往經貿的系樓走。
“那我應該叫他什麼?”宋平生連忙掂起東西跟在他哥身後,遇到來加他微信的女生,露出标準的八顆牙全部笑納。
走在前面的人一時分不清往哪兒走,扭頭便看到他這幅上不了台面的作态。宋煙雨再次往外挪幾步,輕咳了下。
那邊把妹的家夥這才又想起被他遺忘到角落的宋大少,和女生道完别,急忙提起東西跟上他哥,走在前面帶路:“所以,我到底叫他什麼好?”
“何徐行,何徐行,何徐行。他名字!”宋煙雨恨得牙癢癢,他握緊拳又松開,反複幾次。在内心提醒着自己,這是親弟,親的,一個爸媽生的。
有時候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得了!真懷疑他還在趙女士肚子裡時,是不是沒來得及裝上腦子便迫不及待出生了。
還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接狂風暴雨的宋平生,眨巴着一雙狗狗眼望向他哥。整一個無辜又乖巧,滿臉大寫着吃瓜二字。
被這麼看了半天,再硬的心腸也會軟下來。可宋煙雨不是一般人,被他弟這麼盯着又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小時候隻要做錯事,宋寶珠便會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神情看他,他早免疫了。
但還是架不住宋寶珠同學的執着,他沒好氣的大發慈悲道:“沒關系。”
能和宋平生說什麼?追求者和被追的關系?還是說糾纏和被糾纏的關系?
他與何徐行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缭繞的不甘如同落入蛛網的蝴蝶,一點點被理性啃噬殆盡。
宋平生顯然不信,他哥跟何徐行之間沒關系他就在家門口的馬路上裸奔。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真當他從小到大親身體會過的戀愛經驗是作樣啊?
他上下打量起宋煙雨,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為了表明自己永遠堅定的和宋煙雨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這小子整個我明白,我理解,我尊重。但那副‘蒼天啊我們宋家癡情種堆裡怎麼出了個人渣’的神情出賣了他。
隻差沒把‘真為何總擔憂’幾個字甩在他哥臉上。
宋煙雨大義滅親的想法再次摁壓不住,他揉着太陽穴強迫自己不去看宋寶珠。深呼吸把郁悶全部吐了出去,隻當他在放屁。
秉持着多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無情的一腳踢在宋平生小腿上:“快走,還要去宿舍。”
兄弟倆走走停停逛了大半個學校,認領了各自的系樓和食堂。在宋平生即将拐進網球場的瞬間,宋煙雨及時拽住了他的後衣領,把人換了個朝向。
對于宋煙雨住宿這件事,宋家罕見的各持意見。不說最先提出該要求的宋煙雨本人,家裡餘下三人都沒能達成一緻,甚至把何徐行這半個外人一并拉進來參與投票。
趙清越女士雖倔着說宋煙雨不如在家住來的方便,可話裡話外都在擔心宋煙雨的身體情況。特别是在宋平生這二傻子不小心說漏宋煙雨剛出院這件事後,整個人變得草木皆兵。
而保持中立的宋玉良教授果斷倒戈向他的寶貝媳婦,因此被倆兄弟不恥,這才把何徐行拉過來試圖彌補。
宋寶珠同學自然堅持自己以往觀念,雙手雙腳贊同他哥的決定。
最後的決勝票落到了何徐行手裡,存着私心的何總面上還是贊同趙清越女士的想法,但在被宋煙雨吐了口煙後,色迷心竅的反水。
最終,宋煙雨以三比二取得勝利。
當時不在場的徐姨剛從宋平生宿舍過來,和兄弟倆在宋煙雨單人宿舍外碰了面。她幫着宋煙雨收拾東西,勸慰:“珍珠,單人宿舍蠻好的撒。”
“是挺好的。”宋煙雨為當時反應迅猛,機智過頭的宋平生點贊。
既滿足了他住宿的願望,又能穩住趙女士的不安。
若真随了趙清越女士的願,怕是要把醫院那套全搬進來,說不定還會請私人醫生二十四小時看護。
現下隻是讓徐姨偶爾過來幫幫忙,已經算得上很大程度的讓步。
“你們兄弟倆别在這待着了,去找宋教授吧。”瞧不出宋煙雨有反感的迹象,徐姨頓時輕松不少,回去向趙總彙報心裡也有了底。
兄弟倆同徐姨道别,一前一後的往宋教授辦公室走。
自那件事後,宋煙雨便沒怎麼來過這裡,他站在宋教授辦公室前望向東邊拐角後的某間上了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