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瑾的話剛吐出口，就察覺出似乎有些逾矩了。
她垂着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江大人，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倒也不算說錯話，月兒在外頭說出的話和那暧昧的語氣，是個人都能聽出不對勁，她問出口也沒什麼。
反倒是江如喃，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畢竟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那位叫月兒姑娘的和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遂，江如喃選擇避開這個話題。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哦對，江大人，你一定要小心你身邊的人。”方如瑾面色擔憂，提醒道。
“什麼意思？”
方如瑾雙指扣動着衣角，似乎有些緊張，在江如喃一聲安撫後，她才緩緩道來。
“江大人，王英齊大人和李冀大人，他們......全都死了。”說着，方如瑾掉起了金豆子。
江如喃面色凝重，讓她仔細說說怎麼回事。
“那天，您為了引開狼群和我們分開後不久，李冀大人就發現有人私自離開了隊伍。李冀大人提出讓我們先走，他一個人回去找人。之後舒唐大人便繼續帶着我們向前走，可是沒走多久，就碰到毒蛇。”
“舒唐大人為了保護我們，自己卻被毒蛇給咬傷了。幸好沒過多久李冀大人回來了。他說半路碰上了您，您要親自去找她們，讓他先回來。”
說到此，方如瑾擡頭看向她，似乎是想求得印證，然而江如喃此刻連李冀、舒唐是誰都不記得了，又怎麼能證實她口中的真假。
半響，江如喃示意她繼續說。
“當時舒唐大人說他沒事，我們也就沒有多想。李冀大人背着腿腳不便的王英齊大人繼續帶着我們上路，很快他就帶着我們成功走出了那片帶有毒氣的密林。可沒想到，剛走出去，舒唐大人就暈了過去。”
“李冀大人為了救舒唐大人，給他吸了蛇毒，可他還是沒有醒過來。我們一番商量後，打算先等您出來，可等了整整一天都沒有等到您。天黑後，李冀大人就又進了密林裡去尋您。”
“可沒想到......李冀大人走後，胡......胡大人他，他偷偷将嬌嬌一個人叫了出去。”
說到此，方如瑾哽咽了起來，江如喃也皺了眉頭，溫聲安慰道：“别怕，你慢慢說。”
“我們本來也沒當回事的，可直到半夜，我和古婆婆聽到嬌嬌在哭，她才告訴我們，原來胡大人将她叫出去後欺負了她。”
“古婆婆跟我們說，這事不能告訴别人，說.......她說......”見她猶豫，江如喃讓她實話說，方如瑾才緩緩繼續：“她說胡大人是您的手下，就算事發肯定也會沒事的，但是我們這些人就不一定了，胡大人肯定會報複我們的，所以我和嬌嬌誰都沒敢說。”
“直到第二天夜裡，李冀大人又去了密林裡尋您，而這次......胡大人帶走了阿紫姐姐。”
“我害怕，想去救阿紫姐姐，可是我一個人不敢......我去找古婆婆，古婆婆斥責我不許我亂說，我們正說着，我就看到阿紫姐姐回來了，胡大人走在她身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叫我跟他走，我害怕、推脫說身體不舒服，他不信，硬是拉着我走，走到半路上，我實在太害怕了，就趁他不注意用石頭把他打暈了過去。我不敢回去，然後就跑到密林的出口處，想等您和李冀大人出來。”
“終于在天快亮的時候，我等到了李冀大人，我将這一切告訴他後，他氣沖沖地帶着我就去找胡大人，見到他就打，最後還把他綁起來來了，說等您出來交給您處置。”
江如喃問道：“那你說他死了，是什麼意思?”
方如瑾眉頭緊鎖，死死咬着牙，仿佛回憶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良久，她才從懼怕中回過神來，組織好語言繼續說起了後面的事情。
“後來，嬌嬌說您可能已經不在了，不如早點離開這裡，李冀大人聽見後，罵了她一頓，說您肯定還活着。”
“當天夜裡，李冀大人本想再次進去找您，不料身體卻累垮了，人暈了過去。田秀婆婆把我們叫到一起，說反正現在你們也都不行了，不如我們自己走了算了。本來虞河姐和我一樣都不同意的，但後來也漸漸被她們給說服了。”
方如瑾一頓，小心地注視江如喃一眼，心中非常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說了出來，“田、田秀婆婆怕李冀大人恢複後去尋她們，趁着他昏迷的時候，把李冀大人......又扔進了有毒氣的密林裡。”
“我不同意她們的做法，她們便将我打暈了過去，等我醒了後，我跑到她們将李冀大人扔的那塊地方，卻隻剩下一攤血迹和幾塊衣服的碎布料了。”
眼前的少女眸中帶淚，話語中字字句句都帶着愧疚與悔恨。
明明并不是她做的，她卻說道：“如果我能夠勸住她們......李冀大人就不會死了。”
白日裡一張張嫣然含笑的漂亮面孔浮現在眼前，江如喃莫名覺得毛骨悚然。
她們......究竟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
江如喃走過去，輕輕環抱住了這個小姑娘，才十幾歲的年紀，就經曆了這麼一場人性的考驗。
“不怕，都過去了。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勇敢了。”江如喃溫柔地撫平她的悲傷。一直壓制情緒的少女終于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哭了一會兒後，方如瑾再次哽咽地說出一個重磅消息，“江大人，你不知道，她們将我和李大人丢下就走了，然後李大人他，他自殺了。”
江如喃手一頓，反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喃喃問道：“......自殺了？”
“嗯，我第二天醒來，就發現他胸口中了一刀，手中緊緊握着一把匕首。”方如喃低聲喏喏道，“之前也沒注意他身上還留着一把匕首的，若是早些發現......”
良久，方如瑾的情緒才好些了。
“那把匕首，現在在你手上嗎？”
方如瑾點頭，“嗯，我怕李大人的屍體臭了，所以原地将他埋了。”她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說：“諾，就是這把。”
江如喃接過來後，細細端詳。
這匕首莫約一個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小，若是要故意藏在身上不讓人發現，倒也不算是什麼難事。
能看出來匕身已有些陳舊了，可刀鋒卻被人磨的锃亮。匕首的主人應該經常拿出來打磨。
翻到底面，隻見上面刻着一個“舞”字。
“你最近幾日，一直在山莊附近嗎？”
“嗯。”
“你就沒想過離開這裡嗎？”
方如瑾擡頭，認真道：“江大人，若是要離開這裡，必須要通過青蓮山莊的，否則根本下不了山的。”她歎口氣，繼續道：“你也看到了，山莊裡有個黑衣人，一直在追殺我。”
江如喃不解道：“黑衣人為什麼要殺你？”
“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她們覺得、是我殺了王大人。”說着，方如瑾情緒激動起來，“真的不是我殺的，我當天早晨醒過來，王大人就已經自殺死了的。”
“......我真的沒有說謊。”她小聲道。
江如喃沒有吭聲，如今誰是誰非，她也不敢輕下斷言，可這青蓮山莊，确實如她所想，隐藏着不少秘密。
“這些日子，如果不是虞姐姐時常半夜出來給我送食物，我可能......”
“你别怕，我肯定會查明真相，把你們帶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