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白渾身發抖,不知是憤怒還是信香的作用。蓦然擡手又要打,卻被厘追輕易制住。
“夠了,”厘追眼中再無溫度,“兄長既然執意要和離,那我也不必再裝。”
手上用力,厘追将季蔚白按在案上,“但孩子是我的,你休想動他分毫。”
季蔚白仰頭看他,唇角笑容諷刺意味十足:“厘追,終于肯露出真面目了?”
話音未落,一陣劇痛從腹部襲來,季蔚白臉色瞬間煞白。
厘追的表情立刻變了,松開鉗制,慌亂地扶住季蔚白:“怎麼了?哪裡疼?”
季蔚白咬唇不語,厘追見狀,立刻朝門外喊道:“傳府醫!快!”
“不必,”季蔚白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你走!”
厘追充耳不聞,一把将季蔚白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榻上。動作輕柔,與方才判若兩人。
“别怕,府醫馬上來,”厘追握住季蔚白冰涼的手,聲音發顫,“是我不好,我不該刺激你……”
季蔚白閉眼不看他,腹中卻一陣一陣地疼。忽感到有溫熱的液體順着腿根流下,心中一驚。
厘追也注意到了,掀開衣擺一看,頓時血色盡失。素白的中衣上,幾點鮮紅刺目驚心。
“孩子,”厘追聲音哽咽,“我們的孩子……”
季蔚白性情決絕,不願要他們了。
季蔚白心中五味雜陳。他本想說些狠話,卻在看到厘追通紅的眼眶時哽住了。
騙子。
府醫匆匆趕來,診脈後神色凝重:“小公子,主子情緒波動太大,胎象不穩。需靜養,萬不可再受刺激。”
厘追連連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又問了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府醫退下後,厘追跪在榻邊,小心翼翼地為季蔚白掖好被角。
“兄長,小白,我錯了。”
季蔚白别過臉不看他。
腹中疼痛稍緩,但心中的痛卻愈發清晰。他恨厘追的欺騙,更恨自己居然會為他的眼淚心軟。
“你沒錯,”季蔚白語氣淡淡,“錯的是我,不該信你。”
厘追渾身一顫,眼中浮現出季蔚白從未見過的脆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季蔚白的指尖。
“我會彌補。兄長,信我。”
季蔚白想抽回手奈何厘追執拗地不肯放手,索性閉上眼睛。
他太累了,累到無力思考這又是怎樣的新騙局。
朦胧中,他感到有人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令人眷戀。
可這短暫的溫暖,亦如夢幻一般。
平旦居。
季蔚白近來愈加渴睡,難得厘追去了朝堂,他才得以微微喘息。
“季哥哥,”小滿看到季蔚白先是一陣歡呼,随即立即向季蔚白奔來,但見季蔚白護着小腹的模樣,終是沒像從前一樣撞進季蔚白懷裡,而是停在了距他一步的位置,往他身後張望,“厘哥哥呢?為何沒有一起?”
懵懂的目光看向季蔚白小腹,小滿歪頭輕問:“季哥哥這裡,是有了孩子嗎?”
“呵,”季蔚白苦澀一笑,扶着腰微微傾身,“小滿猜的不錯。”
忽然察覺到一道溫和的視線,季蔚白擡起頭,正見溫陵在檐下看着他與小滿。
“公子,”
溫陵柔柔一笑,朝季蔚白走來,顯然是聽到了他與小滿的對話,“你分化為了坤澤?這孩子,是厘公子的麼?他不是……”
坤澤麼?
溫陵陡然停下,自知失言,愧然一笑。
擡手示意小滿走開,季蔚白神色落寞,輕輕啟唇,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他是乾元,先前僞裝成了坤澤。”
“那公子你……”
溫陵一怔,他亦知曉季蔚白厭惡乾元,“那厘追?還有這孩子?”
被乾元抛棄的苦痛溫陵再清楚不過,在他眼裡,天下乾元一般無二,厘追若是日後棄了季蔚白,季蔚白豈非要落到和他一樣被迫洗掉契約、信香紊亂的地步?
看懂了溫陵眼中關心,季蔚白搖了搖頭:“厘追不一樣,這個孩子,也是無辜的。”
他怎麼能不愛厘追呢?
可是他,沒有辦法來勸說自己原諒一個欺騙了他十一年的人。
“公子,可否離開厘追?”
溫陵再問。
季蔚白是溫和的,卻也是驕傲的。
愛人欺騙,他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再留在厘追身邊。
除非,厘追軟禁了他。
“嗯,但不是現在。”
季蔚白嘲弄道。
他厭惡極了腹中子,可又母子一體,不忍真的傷他。
他愛厘追,也恨厘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