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按在木桶邊緣,厘追半直起身來,将季蔚白“圈”在懷裡,再次确認:“兄長說的可真?”
“真。”
兩個成年男子對坐使浴桶顯得更加逼仄,厘追又緊緊盯着自己,季蔚白好笑地應了一聲,偏過頭去。
耳根處攀上熱意,季蔚白也不知是水溫過高還是,厘追視線太過于灼熱。
“好了,阿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下可以安心了吧?”
話音剛落,厘追再次撲進季蔚白懷裡,頭抵在他胸口,頭發蹭得他發癢:
“兄長,那若是你以後另尋得了佳人呢?那時候,我也是你最重要的人麼?
有時候我便在想,倘若兄長不是為了沖喜,會娶怎樣的一個人?
可我也慶幸,幸好兄長娶的是我,不然我會嫉妒得發瘋吧。”
“阿追,這不一樣的……”
頂上傳來季蔚白的輕歎,厘追即刻回道:“怎麼不一樣?”
“一方是愛人,一方是親人,于我而言都極為重要。”
“兄長騙人。”厘追向前逼近季蔚白,張嘴在他左肩上輕輕咬下,倏地,轉為緩慢的舔舐,看着那抹紅印,厘追滿意地彎了彎唇。
“阿追……”季蔚白聲音微啞,掌心虛虛抵住厘追肩膀,“别鬧。”
“我沒鬧,”厘追故意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留下的齒痕,低聲道,“兄長,你說,如果我們是真正的夫妻,你心裡是不是就會隻有我一人了?”
季蔚白訝然:“怎麼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厘追利落起身出了浴桶,對季蔚白笑道,“剛才開玩笑呢,兄長别當真,水涼了,我去拿巾帕給兄長擦身。”
“阿追。”
季蔚白說不清為什麼,厘追隻是玩笑而已,可為何他心中亦是酸脹難言?
匆忙叫住厘追,望着那雙熟悉的含着笑意的眸子,季蔚白唇瓣微動,隻說出來了一句:“你小心受涼。”
年關将至,城中再度飄起了細雪。
季蔚白披着狐裘大氅站在府門前,手中暖爐倒是驅散了部分寒意。
“兄長久等了。”
厘追隻穿了件月白棉袍走來,季蔚白看得直皺眉:“怎麼穿這麼少?”
“正好。”厘追笑着躲開他遞來的大氅,先一步登上馬車。
平旦居坐落在梅林深處,青瓦覆雪,檐下紅燈籠在風中輕晃。
剛下馬車,一群孩子們就歡呼着圍上來。
“季先生!厘哥哥!”
一個小坤澤差點滑倒,厘追眼疾手快上前将之扶住。視線落下,厘追注意到坤澤後頸的腺體處仍然纏着紗布。
算來,這應該是新來的坤澤。
“小滿,還疼嗎?”厘追蹲身輕觸繃帶。
小滿搖頭,掏出個歪歪扭扭的平安結:“給厘哥哥,阿娘說戴上就不會被壞人聞到了!”
平安結裡縫着坤澤抑制雨露期信香的抑香丸制成的粉末,小滿隻怕還以為他是個坤澤。
厘追輕笑着收下。
“公子,”管事匆匆走來,“西廂那位……又發作了。”
季蔚白臉色驟變。
西廂住着個因為被結了定契的乾元抛棄、信香紊亂的坤澤。
“我去看看。”
厘追見狀起身。
“我去,”季蔚白按住厘追,“阿追,你陪孩子們剪窗花吧。”
“小滿,帶厘哥哥進屋去。”
說完,季蔚白疾步走向西廂。
甫一推門便被濃烈的信香沖擊。
饒是身為中庸,季蔚白也不禁腳步一晃。
“按住他,”迅速穩住心神,季蔚白從袖裡取出一個瓷罐遞給侍從,“給他聞這個。”
“公子小心!”
那人突然朝季蔚白撲來,卻憑着最後一絲理智緊緊攥住他的衣擺,“公子,殺了我,殺了我吧!求求你們!”
“不,我已經找到辦法救你了,你再忍忍,”
季蔚白一邊安撫着坤澤,轉頭厲聲催促,“快!”
坤澤聽到季蔚白的話竟一直咬牙不發出半點聲音來,直到最後呼吸平緩下來,才對季蔚白俯身一拜:“多謝公子搭救。”
“無礙。”
季蔚白松了一口氣,瓷罐裡裝的是新制的抑香膏,有幾味藥材換過,坤澤的反應便也是在說明這藥效果更勝從前。
日後若能大量制作的話,那應該能幫到更多的坤澤。
思緒收回,季蔚白憶起,面前的坤澤叫作溫陵,家道中落,便被自己的乾元給強行解了契挖了腺體扔在了破廟裡。
可腺體還有餘留,因着和乾元的羁絆,溫陵每到雨露期便格外依戀乾元的信香,而得不到撫慰,自己的信香便逐漸紊亂。
“這罐抑香膏你留着,難受時便将它塗抹在腺體周圍,”季蔚白想着厘追,臨走前隻囑咐了一句,“今後也别再輕易言‘死’了。”
溫陵到底是想要活下去的。
否則初見時又怎會狠下心要用匕首剜去剩下的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