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已是黃昏,太陽将山峰分成兩半,一半明一半暗。
本是落腳歇息的時候,鳥雀卻被驚得飛起。
遠處一弟子跑過來,慌慌張張的。
“師叔祖,不好了,小師叔和人打起來了。”
下一瞬,小弟子面前便出現一個女子。
女子身着白衣,烏發隻用一根發帶綁住,身上裝飾隻僅僅一個玉佩,那是一塊血玉,在陽光下,似乎能隐隐看到有魚在遊動。
即使是如此素靜的裝扮,依舊擋不住她的美貌,那雙眸子清冷絕塵,就如那月光般瑩白純淨。
她有着專屬于強者的威壓,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叫人不敢多看。
“師叔祖好。”小弟子見到女子,立刻垂下頭,恭謹到不敢多看面前女子一眼。
他還沒從驚訝中緩過勁來。
師叔祖已有多年未曾出山,甚至收小師叔為徒時也沒見她露面,傳言,她壓根不在意小師叔這個徒弟。
他也是怕鬧出人命,這才趕緊跑來。
對于師溫前去主持公道什麼的,完全沒抱希望,卻沒想到,師溫出現了。
師溫嘴角繃成一條直線,詢問道:“即墨浮生和人打起來了?”
小弟子被冷得身子顫了一下,把頭埋得更低了,他道:“是,就在雲霞峰那邊。”
師溫冷冷出聲:“帶路。”
女子此時面上覆着一層寒霜,小弟子飛快低下頭去,态度也越發小心翼翼。
瞧師叔祖這副冷酷的樣子,估計小師叔平日裡也不好過。
師溫尚不知道小弟子在心底怎麼評價自己,她腳步有點快,小弟子要小跑着才能勉強跟上。
行至雲霞峰前,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站在岸上,湖水中有一個男童在水中掙紮,仔細看,他手裡死死捏着一塊玉佩。
初春之際的湖水依舊冰冷刺骨,即墨浮生緊咬牙關。
玉佩絕對不能丢,那是師尊送給他的。
站在最前面的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饒有興緻地欣賞這一幕,即墨浮生越是掙紮,他越是開心。
“你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雜魚,被清玉仙子收為徒弟,肯定很得意吧?”
“今天,小爺就讓你看看,在這流光派究竟誰才是老大。”
水灌進鼻子,嗆得喉嚨火辣辣的疼,即墨浮生拼命揮動四肢,身體依舊不斷下沉。
他快沒有力氣了。
女子那張清冷的面龐一閃而過。
如果他死了,師尊應該不會傷心吧。
即墨浮生也不掙紮了,任由自己沉下去。
岸上的人并未罷休,隻見他摸到一塊石頭,在手裡掂了掂,朝那個小點扔去。
石頭飛來,砸中即墨浮生的頭,他意識一黑,沉入湖底。
小弟子同師溫趕來,看到這一幕,臉都白了。
再怎麼說那也是小師叔啊,他們不僅把人推入湖中,還朝人家丢石頭。
氣溫驟然下降幾個度,小弟子冷得牙床發顫,他現在完全不敢看師溫的表情。
餘光中,一個身影朝湖中心掠去,隻留下白色的衣角。
剛剛還在空中的師溫已經下去救人了。
小弟子一時驚訝得忘了反應。
此時春寒料峭,湖水是冷得刺骨,更不用說,師溫愛潔,很少有人見她那一身白衣髒過。
可……她就這麼毫不猶豫地下去了!
小弟子忽然覺得,或許師叔祖并非不在乎小師叔,隻是不善于表達。
目睹即墨浮生沉下去,還是有人會害怕的,縮頭小聲道:“他不會死了吧?”
黃旭拍掉手上的灰。
“如果他就這麼淹死了,隻能說明他該死。”
“撲通”一聲,有人也跳了進去。
黃旭以為是自己人要救人,立刻轉過頭,大聲質問道:“誰,誰去救那個雜魚了!”
“要是我知道了,小爺不會讓他好過的!”
“讓誰不好過?”
一個清冷的女聲插了進來。
師溫剛飛出水面,就聽到黃旭在那叫嚣,冷冷出聲了。
女子冷豔絕塵,說是天上仙女也不為過,就是那扛人的動作有些過于豪邁了。
小弟子看到她把即墨浮生跟扛沙袋一樣扛在肩上,一時間有些心驚肉跳。
他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師叔祖,您這樣扛着小師叔他會不舒服的。”
看,小師叔的臉都憋紅了。
說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多話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人家堂堂一個宗門老祖,他就一個小輩簡直膽大包天了居然敢教她做事,真想抽自己一巴子。
出乎意料的,師溫目露思索,很是虛心求教:“那應該怎麼做?”
小弟子顯然也沒想到她不僅沒生氣,甚至還請教自己。
除去一開始的驚訝之後,他立馬熱心腸地開始回答,還邊說邊演示:“手要托住頭,然後手臂繞過膝下,這樣就好了。”
師溫按他說的試了一下。
隻聽咔嚓一聲,即墨浮生的手以奇異的姿勢扭轉着。
小弟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莫名感覺自己的胳膊也跟着一痛。
師溫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她看向小弟子,眼神中帶上一絲求助,問:“是這樣嗎?”
“要不就這樣吧?”小弟子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他實在不敢再說什麼了,怕再說下去,即墨浮生命都沒了。
師溫也沒再說什麼。
經此一事,小弟子也算是明白為什麼師溫隻扛人不抱人了。
這是最安全的方法了。
“師,師叔祖。”
師溫一出現,其他弟子立刻結巴起來,話都不敢說了。
腳底發涼,黃旭轉過身去,看清師溫腰間的玉佩那刻,感覺天都快塌了。
女子身穿白衣,腰間那抹紅色格外明顯,血色的玉内隐隐能看到魚在遊動。
血玉遊魚,白衣無暇。
形容的便是清玉仙子,師溫。
不是說師叔祖不在意這個徒弟嗎,平日裡他們欺負即墨浮生也沒反應,怎麼今日過來了?
“您怎麼過來了?”
“你們做的?”師溫一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眼神冷得吓人。
做的什麼?自然是指即墨浮生的事。
那幾名弟子個個低下頭,畏畏縮縮的,跟剛才欺負即墨浮生時那副嚣張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師溫一凝眸,獨屬于化神強者的威壓釋放出來。
那幾名弟子立馬被壓得擡不起頭來。
小弟子同樣不敢看師溫,内心隻有深深的畏懼。
這就是屬于強者的威壓嗎?
太吓人了,他完全不敢說話。
“身為流光派弟子,你們不僅口出惡語,還目無尊長,戕害人命。
如此做派,與牲畜何異!”
女子句句擲地有聲,如重錘擊在那些弟子的心裡,他們當即瑟瑟發抖起來,心中升起強烈的懼怕之情。
“景慶峰弟子,周躍門下?”
“我記住了。”
這在那幾名弟子眼中等同于下了死亡通知。
說完,師溫便抱着即墨浮生離開了,她那雙淺淡的眸子染上幾分焦急。
懷中的小人兒情況并不好。
臨走前,師溫丢給小弟子一顆靈果作為謝禮。
小弟子頓時喜笑顔開。
“完了,一切都完了。”
底下立馬傳來一陣哀嚎。
“叫什麼叫!還不回去找師父 ,不然到時候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黃旭眸中閃過一抹狠戾之色。
即墨浮生,這個仇他記下了。
“活該。”小弟子呸了一聲,把靈果揣進懷中,飛快離去。
風在耳邊呼呼吹過,師溫加快了速度。
懷中的人兒很輕,甚至能摸到骨頭,她放柔了力道,手下靈力湧動,烘幹他身上的濕衣服。
從小到大,她養的活物都死了,就連号稱最長壽的烏龜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