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竟是他不想。
他不想要他。
沈行舟轉了身,聲音低沉,尾音發顫道:“是權臣,是賊子,卻唯獨不是孩子。”徐君月扶着他的臂膀,他握着她的手十分用力,她覺得自己的手都要被他攥碎了。
“陛下,已是誤了夜宴,還請移駕麟德殿罷。臣身體不适,請陛下饒恕臣先行告退。”沈行舟松了手,先行了禮,複而拉起了徐君月的手,走出了大殿。
待大康皇帝回過神,已是不見兩人蹤影。
“陛下,這是放虎歸山啊!”一旁的太監從地上爬了起來,扶住了大康皇帝的臂彎,向着殿後走去。
“朕又何嘗不想殺了他?可他是朕最得意的孩子。朝堂之上,他已是一騎絕塵,無人能與他争輝。若是無昔日之事,他已該黃袍加身位主東宮了。我朝還想強盛,綿延,他是不二人選。”大康皇帝顫顫巍巍,腳步緩慢。
“那陛下既然是這般想法,又為何不與沈大夫明說?”那公公似乎是看不明白。
“朕是個懦夫,沒有勇氣去面對曾經的錯誤。”大康皇帝搖了搖頭,額上已是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而後又囑咐道:“對朝臣說,朕突發急症,今日的筵席,散了去罷。”
夜風呼嘯,夾道之中,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風越大,徐君月的發絲越亂。沈行舟忽而停了腳步,将徐君月圈進了懷中,她的發絲順着他的領口,探了進去,聞着她身上的香氣,沈行舟喃喃道:“阿月,我們成婚罷。”
徐君月沒有立即接話,她的腦子混沌。大康皇帝說的沒錯,他是重臣,更要講究門當戶對,若是日後他榮登大統,她可真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我緻你三番五次的遇難,你可是不願意?”沈行舟見她遲遲不語,心中一懸,退了幾步,捧住她的臉。
四目相對,穿過額前的發絲,徐君月看着他眸光清澈,心如擂鼓。心中那幾分猶豫登時消散,不過都是些屁話罷了。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此刻此間,她隻想嫁與她。
“怎麼會?隻是,你我門不當戶不對,娶了我可不要後悔。”徐君月雙手也緩緩擡了起來,搭在了他的肩上。
“娶你,我決不後悔。”沈行舟聞言松了口氣,眉眼彎彎。
似乎那天那晚的事,就像一場夢,大家如今醒來,誰都不記得了。徐君月坐在廊下,看着侍從們進進出出,火紅的幔簾從庭前挂到了後院。
她伸手去夠,紗幔穿過她的指尖,拂過她的雙眼,真實的觸感從肌膚綿延到心底,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成婚了。
“姑娘,姑娘!”香岑抱着一個盒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腳步剛停,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這是剛送來的镯子,姑娘快試試。”
徐君月恍惚,看着她拉起自己的手,看着她興奮地介紹着,比對着那個更好。忽而,眼淚溢出了眼眶。
“這大喜的事,怎得還惹姑娘傷心了?”香岑一下怔愣住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眼淚越發洶湧,堵得徐君月喉嚨吐不出話來,她想告訴香岑,她不是難過,而是開心。因為,她就要有家了。
隻屬于她的家。
香岑伏了身過來,抱住了徐君月,平時沒人安慰還好,心中波瀾也能很快退卻。可如今有了人安慰,她的眼淚卻如同決堤的洪水,大有不盡不休的架勢。
“罷了,姑娘,哭出來或許也好受。雖然我不知你因何這般情動,日後,都是好日子了。”香岑輕拍着她的後背,小聲安慰道。
聞言,徐君月卻被她逗笑了,打趣道:“你小小年紀,都還沒成婚,知道什麼?”
“沒出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是沒成過婚,可主子如何待姑娘的,姑娘又是怎得對主子的,香岑這個局外人,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廊下笑聲陣陣,那隻雀鳥也飛了籠子出來,踩在枝子上,左蹦蹦,右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