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天還沒徹底亮透校門口已被一層灰白的霧氣包住。
學生們大包小包的,陸陸續續走進校園,腳步聲在潮濕的石磚路上咯噔作響,夾雜着寒風中細碎的交談聲和拖着鼻音的抱怨。
教室裡還未坐滿,但氣氛已帶着久别重逢的熱絡。
哪吒縮着脖子走進教室,晃着慢悠悠的步伐邁到熟悉的位置。把身上那個松垮垮的書包往椅背一挂,還沒坐下,就轉頭打量了坐在窗邊攤開書的敖丙一眼。
“喲,”哪吒狐疑地眯起眼,“怎麼感覺瘦了?”
他一邊眯着眼上下打量敖丙,一邊有些欠揍地伸出手,戳了戳對方的胳膊。
“寒假後面那幾天沒好好吃飯?你龍宮斷供了?”
敖丙擡頭,忍俊不禁地笑起來:“沒有啊,身體好着呢。”
“你還不如住我家,吃好喝好,”哪吒把外套一脫,靠着桌子晃着腿,“不過說起來,過年的那幾天你不是說要放煙花嗎?怎麼就鴿我了?”
說到這裡,哪吒有些不滿地撇撇嘴,雖說年後敖丙受邀來自己家裡做客吃飯,但之前倆人的煙花之約終究沒有兌現。
“唔......”敖丙頓了頓,想着該怎麼解釋更清楚點,“我那西海的堂弟來了,鬧着要玩,結果被我媽臨時拉走去親戚家,人太多,就沒騰出空。”
哪吒扭過頭去,聲音悶悶的:“那可真是錯過了曆史名場面,小爺我當時可是想好了耍酷的姿勢。”
“我信,”敖丙抓住哪吒的外套衣角,有些讨好地晃着,尾音不自覺上揚,“下次補上?”
“哼,”哪吒把頭轉回,算是原諒敖丙,又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你剛剛說你弟?是那個——”
“敖烈。就那天我說的,那條憨厚老實龍,”敖丙無奈地說,“後來幾天都被他纏着打乒乓球,索性帶出去轉轉。”
“下次帶來我這裡,我替你遛遛?”哪吒挑眉。
聽到這麼一個方案,敖丙還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還真覺得,你要在的話,說不定真能帶帶他。”
哪吒一聽,毫不掩飾地揚起下巴,鼻子輕哼一聲:“當然,我一出馬,神仙都得讓三分。”
敖丙眼底的笑意往外泛,溫柔又忍不住縱容。
哪吒這副自信又張揚的模樣,實在是熟悉又......讓人安心。
那個曾站在他世界邊緣的少年,正一點點地,如他所願在把距離拉近。
——
這次回來,課程節奏明顯緊張起來。老師講得飛快,學生聽得懵圈,同學邊聽邊記,生怕落下一字半句的重點。
哪吒不同于班級同學的緊迫感,也不同于往日的懶散。相反,他穩得出。
這次過完年回來,他依舊保持着元旦後的學習狀态。
不再在課上睡覺,也不再隻盯着窗外發呆,并且幾次小測總能抓到正确答案,雖然偶爾嘴硬說“這題我見過不想寫過程”,但敖丙對于他偶爾對答案的誤打誤撞已經有了些猜測。
當老師點到他名字時,他也沒再耍賴痞笑地開口說“這題我不會啊”,而是起身走上講台,嘴裡大膽地含着牛奶糖,站定在黑闆前還大聲地“吸溜”一口。
講台下傳來悶悶的憋笑聲,耳邊傳來物理老師咳嗽的警告聲。
哪吒不在意地拿起粉筆寫着解題步驟,闆書略歪,但解題思路還是比較順利的,隻是寫到一半忽然頓住,轉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座位方向。
“敖丙,這裡那個‘U’換成‘E·d’對吧?”
敖丙正坐得端正地看着哪吒書寫,突如其來的點名讓他眼睛微微睜大,耳根不自覺泛起一層薄紅。
他擡起頭,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四周,發現不少同學正偷偷望過來,還有人笑着交頭接耳。
嘴角緊繃了幾秒,輕輕點了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哪吒勾了勾嘴角:“果然還是你靠譜。”轉回身繼續寫闆書,粉筆“咔哒”一聲斷了,他朝着物理老師笑了笑,“我寫輕點兒。”
頓時有同學憋不住笑出了聲,物理老師也不惱,隻是有些頭疼地搖了搖頭,“下次自己先想清楚。”
哪吒下了講台回到座位上,一邊翻着書,一邊偷偷問着敖丙,“不錯啊,公式搶答得挺快。”
敖丙瞥了他一眼,這次沒接話。
哪吒也不在意,将椅子往敖丙那邊靠了過去,正好下課鈴聲響起,蓋住那刺耳的移動聲。他右手撐着腦袋,看着極力想逃脫此地的敖丙。
“敖丙,我們去食堂。”
“那你們去。”絲毫不上當的某人安靜地收拾桌子,隻是動作稍微有些急躁。
哪吒見狀,湊得更近了些,“我這不是......太想聽你講題了嘛。”
敖丙沒有回應,東西收完後便起身往外走。哪吒在他身後跟着,叼着棒棒糖嘟囔:
“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嘛,你不能這麼絕情吧。”
敖丙沉默地回頭看,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哪吒手快地把一顆大白兔奶糖塞進他嘴裡。
被這麼猝不及防地喂了一口,敖丙睫毛輕顫,沒再說什麼,隻默默地嚼着那甜膩膩的奶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