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忠隻遙遙抱了一拳,亦快速策馬往随州關去。
胡人已順梯而上,官吏箭矢已将用盡。
謝承運想射箭拿下骁勇将軍首級,可胳膊卻沒有絲毫力氣,頭暈目眩,撐着牆才勉強沒有倒下。
胡人使者來報:“将軍,定遠侯遣人傳來口信。無論如何,莫要傷謝承運一根毫毛,他已往随州關來。若謝承運有個三長兩短,他必百倍奉還!”
骁勇将軍大刀一甩:“這定遠侯還真是有情有義,若謝承運安心受降,我必不會傷他。”
臉龐被風刮的生疼,随州長史身上滿是汗水:“謝相,箭沒了。”
謝承運看着一路攀爬的胡人,丢下手中大弓,懷瑾劍出鞘。
“開城門,棄弓死戰!為了我們的上梁,我們的妻兒與和平。定不能讓賊子過關!”
吼聲震天:“是!”
謝承運率先提劍沖到陣前,骁勇将軍架起大刀,幾個回合下來,謝承運的手已經沒有知覺。靠的是巧勁與之周旋。
“謝相這是何苦,不如乖乖受降。”
謝承運強壓下口中腥甜血氣,“你做夢!”
人愈戰愈少,孤臣難守大廈将傾。
骁勇将軍又是一刀過去,穿透謝承運的胸膛:“謝相,降吧。”
謝承運不語,咬牙含着滿口鮮血,飛身往前。利劍刺入骁勇将軍甲胄,謝承運強撐着身子,用盡渾身力氣。就算是死,他也要黃泉路上有個伴。
骁勇将軍倒下,紮勒多大喊:“将軍!”
謝承運用劍支着身子站起,滿身鮮血,容貌在血的侵染下,居然有了幾分妖治。
擡手将唇角血迹摸下,紮勒多提刀砍向謝承運:“謝承運,我要殺了你!”
身體已到極限,謝承運站得筆直仰天大笑:“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
“快哉,快…” *
話還未說完,長刀便穿透謝承運脖頸,他的鮮血染了紮勒多滿身,卻尤不解恨。
又持謝承運的懷瑾劍,在他身上紮了幾個血窟窿。
扶着骁勇将軍的屍身嘶吼道:“給我把他挂上城樓,我要他被風吹日曬。我要讓上梁人知道與草原作對的下場,我要他為将軍償命!”
朱允胤與顧憫忠匆匆而來,卻隻看到沙場血迹與衆人屍體。
夜色到來,随州關漆黑不見五指。朱允胤渾身顫抖,跑入城中大喊:“阿雲,相父,相父!”
無人回應,隻有風沙過。
朱允胤尋遍,城中空空隻有屍體,大風刮過發出嗚嗚聲,宛如鬼城。
心中絕望之際,旁邊卻穿來哀嚎聲:“謝,謝相!”
顧憫忠順着聲音擡頭,謝承運被人懸挂在城樓,頭顱斷了一半,歪歪聳拉在肩上。青衣染血,墨發淩亂,哪裡還有往日秀雅。
朱允胤瞪大雙眼摔倒在地,卻又迅速爬起奔上城樓。顫抖着手要去解懸挂謝承運的繩子,但卻渾身發軟使不上力。
猩紅的雙眼滿是淚水,解不開,為什麼解不開!朱允胤幹脆站在原地死死抱着謝承運的屍體,抖着手為他接上頭顱。
“阿雲,你的臉怎麼這麼冷。我給你暖暖,暖暖就好了。”
看着朱允胤的瘋癫模樣,最後是顧憫忠提劍将繩子砍斷。
祝兆一路跟來,此時也頗為狼狽。
見謝承運死亡,竟也有唇亡齒寒之感。
朱允胤抱着謝承運不肯松手,顧憫忠雖然心裡悲傷,但也及有眼力見的下去了,他還得為弟弟與謝承運準備身後事。
祝兆站在原地,西風緊,四顧蒼茫。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朱允胤。
“這是臨走時謝相給你的,事已至此,節哀吧。”
将信放在地上,祝兆便也離去了。
朱允胤抖着身子攬着謝承運打開書信,字體潇灑有勁筆鋒銳利,一看就是謝承運的字。
朱允胤以為謝承運會和他說許多話,交代許多事。
可展信時,裡面隻有寥寥數語。
“吾皇千秋,上梁如今是你的了。”
終于再也克制不住淚水,朱允胤死死抱着謝承運似要将他融入骨血。
“阿雲你不能死,你不能死!若你死了,我就殺了這世間萬物給你陪葬。”
“你别死,我還沒長大,什麼都不懂。我需要你,别把我丢下,求求你别把我丢下。”
懷中屍首冰涼,說話再無回應。
月色凄涼,夢難長。
朱允胤下令去尋問靈人,他要召喚謝承運的靈魂重回人世。
謝承運的頭七,剛好是朱允胤及冠。
既是冠禮,相父如何能缺席。
周避疾知道朱允胤悲苦,居然也任由他胡鬧。
大風刮過,一位清秀道士登門拜訪。
他是随州臣子重金請來招魂問靈的,師承三清,下山濟世。
可朱允胤看到他的臉時,卻沖向前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頸。
道士下跪行禮:“施主多日未見,消瘦了許多。”
“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是不是!”朱允胤大聲嘶吼,狼狽之至。
施主,我們有緣啊。
你倒是說說,如何個有緣法啊。
我是你請來的問靈道人。
“你我之間有輪回因果,故我來此,替您問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