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生把謝承運護至身後,火把在臉前亮起,無數帶着兜帽的人齊齊朝他們看來。
莊堂主看着他們,不由黛眉一挑,露出得來全不費功夫的表情道:“喲,這不是謝承運謝丞相嗎?”
緩步向前,教徒紛紛讓出一條路:“聽說您上次病得不輕,不在府裡好好養病,怎麼到我們這污穢之地來了。”
顧憫生提刀立于前,雖被衆人包圍,謝承運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謝某的病不勞莊堂主挂心,若不是謝某驟然拜訪,怎麼知道你們準備了這麼一個大驚喜。”
聽到這裡,莊堂主顯然明白謝承運已經把剛剛的話全都聽到了。
便索性不裝了,大聲呵道:“都愣在哪裡幹什麼?他隻帶了一個人,給我上!”
“留他一口氣便可,缺個胳膊少條腿都不是什麼大事。未名神在上,活捉謝承運!”
話音剛落,泱泱一群人立馬提刀而上。
顧憫生和謝承運背靠背,一如少年時的無數個日月。
謝承運一劍挑斷前人的脖頸,對顧憫生道:“往前殺!摘星閣内都是他們的人,牲畜身上是疫病,我要燒了這個地方!”
顧憫生無言,隻是擋在謝承運身前以一敵十,刀起頭落,鮮血淋了滿身,如修羅臨世。
謝承運劍花飛舞,拿起燭台往彩幡上丢去。
莊堂主跪在高台上,雙手合一。
杜鵑血果然都是一群瘋子,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拜神。
火焰順着幡布燃燒,可不知為何,火勢怎麼也燒不起來,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火星子。
莊堂主站在神像下,硬生生砍下自己的胳膊,捧在祭台上。
轉身看着謝承運:“把那些牲畜放出來,我倒要看看若你謝承運得了疫病,你的陛下是救你置天下于不顧,還是殺你救天下!”
下一刻籠子裡的牲畜便逃了出來,在地宮裡四處竄逃。
謝承運拿起短劍往顧憫生身後一扔,方一回頭,便看見有人瞪着雙眼提着巨斧倒下。
“拿布捂住口鼻,不能讓那群牲畜活着離開!”
語畢,謝承運從衣上撕下布料率先捂住臉。身形如舞,徒手擰斷了一人的脖頸,撿起他的長劍。
顧憫生與謝承運招式利落,刀刀緻命,卻依舊落于下風。
他們太倒黴了,火勢燒不大,教徒閉着眼睛亂揮,武器都能落在他們身上。人死了,屍體還能把他們絆一下發揮最後作用。
謝承運擡頭看着神像,心裡罵了句:“媽的。”
不過區區一介邪神,也想攔他的路?
隻見謝承運腳點輕踩,飛身向前。莊堂主顯然明白他想幹什麼,凄厲道:“攔住他,給我攔住他啊啊啊啊!”
謝承運提劍踩着教徒騰空而起,旋轉一周,聚力朝神像刺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神像空空的嘴裡發出嗚嗚聲。地宮碎石下落,但謝承運的速度比石頭更快。
片刻後,神像的腦袋便掉落在地。随着“轟隆”一聲,剩下的半身,也全都化為廢石破裂。
“啊啊啊啊啊啊!”
莊堂主發出哀嚎,仿佛碎的不是神像,而是她。
謝承運再次拿起奉神的燭台,丢在地上。
這一次,火勢燃起來了。
顧憫生在殺逃跑的牲畜時,牲畜的血濺到他的眼裡。他捂住了口鼻,但眼睛是暴露在外的。
顧憫生沒有在意,扭了扭頭,便又提刀往前殺去。
謝承運沒有管倒在地上哀嚎的莊堂主,疾步下來拉住顧憫生的手朝前方地道跑去。
教徒在後面追着他們,沒有人去管在地上哀嚎打滾的堂主。
這地道裡一片漆黑,前路漫長,沒有絲毫光亮。
顧憫生跟着謝承運往前跑,卻沒有絲毫懼怕。因為他知道,謝承運會帶着他回家。
一如過往的無數個歲月,有謝承運在身旁,便有了家,不再害怕。
朱允胤坐在前堂等到後半夜謝承運還未歸家,皺眉站起,相父出去沒有帶人,也沒說去哪了。
阿雲身旁不缺武力高強之輩,若派人跟着相父,時時禀告蹤迹,會被發現吧?
聽說異域有一種奇石,分為子母,若子石被帶在身上,母石便可随時知道行蹤。
相父身體不好,應該在金屋中受盡嬌寵,不應在外勞碌奔波。這些有他便足夠了,他的阿雲隻用看着他,在家等着他便可以了。
少年人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癡癡的笑容,夜色下瘆人極了。
相父會被吓到吧,不,按照相父的性格。應該隻會懊惱自己沒有把他教育好,愧對先帝知遇之恩,他們君臣一場。
這樣看,自己才是最可憐的哪一個啊。
過去的一切他都來不及參與,沒有見過相父意氣風發的少年時。
但是沒關系,相父的未來是屬于他的。他會一點,一點,靠自己擠進去。
外面傳來急劇腳步聲,錦衣衛抱拳跪下:“陛下,大事不好,飛光閣被人燒了!京城世家全被驚動,孟老說他要進宮,請您親自問罪火燒飛光閣之人。”
朱允胤眼裡滿是不耐煩,隻是問道:“謝相呢?還沒找到嗎?”
“屬下查到謝丞相進了摘星閣,此後便再也沒出現過。”
“廢物東西,那便封了摘星閣去找,這難道還要朕教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