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湖水很涼。
零落的楓葉飄在水面,南飛的候鳥蜻蜓點水地在湖面上泛起一層漣漪。
水下寂靜無聲,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所有人都面露笑容,舉着酒杯互相交流,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湖水下的他……
*
“媽!”
容澈大喊出聲。
恍然之間,他還以為自己潛在水底,鼻腔喉嚨,都在用盡力氣地大口呼吸。
“怎麼了小澈?”輕柔的女聲從房門口傳來。
容澈緊張地攥緊衣領,發現原本該濕透了的衣服,幹得還有一股曬死螨蟲的味道。
他迷茫地走到幹淨通透的穿衣鏡前,瞪大了黑曜石般的眼珠。
“沒,沒什麼,我的領結好像歪了。”
容澈随意敷衍了一句,仔仔細細地端詳着自己的臉。
穿衣鏡裡的青年身材纖細,巴掌大的臉五官隽秀,粉嫩的嘴唇由于一場噩夢更顯蒼白。
“我沒死?”
容澈用力一扯臉頰的皮膚,疼痛讓他不自覺地眯起眼。
“我沒死!”
他竟然還沒死,還沒死在那個倒黴的22歲生日宴上!
随即一股狂喜湧上心頭,容澈猛地打開房門,連拖鞋也顧不得穿,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像一隻剛學會飛的雛鳥撲騰着雙手。
“爸!媽!我剛才,我剛才——!”
激動戛然而止。
容澈對上了一雙黝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個消瘦的青年,一手還打着繃帶,身上滿是或舊或新的傷痕。
對于這雙眼睛,容澈再熟悉不過了。
在那場“噩夢”裡,他就是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不慎掉進了22歲生日會旁的湖泊裡。
“小澈,鎮定點,這是小澄,你們之前是同班同學,也算是,你的半個弟弟。”
身着酒紅色旗袍的女人溫柔地笑,她坐在大沙發上,身體微微傾斜向容澈的另一邊。
容澈霎時愣住。
他愣了一下,動作局促地看向女人身邊正襟危坐的男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動作。
容澈神情緊張地注視着對方。
“你已經成年了,做人做事,都應該沉穩一些。”
沒錯,就是這一句!
容澈驚恐地轉向身邊的青年,他環顧周圍,感覺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轉。
原來,那一切并不是夢。
他依舊是那個愚蠢不堪、受人厭棄的假少爺。
而眼前這個叫容澄的家夥,才是容家矜貴的真少爺。
過去的他,在身世揭開後,仍然舔着臉留在有錢的容家,抛棄沒錢的親生父母,隻為自己的榮華富貴。
可現在……
容澈看着眼前的容澄,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他想起自己入水前容澄的笑容,想起前世的種種,最重要的是,想起了一本他從沒看過的書。
書裡寫的故事,大概就是簡化版的王子複仇記。
被狸貓換太子的真少爺回到真正的家,一路高歌猛進,将曾經欺辱過他的假少爺和各種反派一一打臉,最終和愛人雙宿雙栖的故事。
想到這裡,容澈的腿不禁一軟。
“小心。”
容澄無不溫柔地扶住了容澈。
在其他人的眼裡,這一幕堪稱兄友弟恭。
容父容母更是深感欣慰,即便離家十八年,自己的親生孩子,還是優秀得出挑。
坐在另一邊的男女則顯得非常樸素,對于此情此景,也隻剩窘迫。
畢竟養了十八年的孩子居然是别人家的,實在令人震驚。
而最為可怕的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居然是校園裡不學無術的代表。
失望的視線落在容澈身上。
容澈已經受夠了這樣的目光。
他憤恨地瞪着緊握自己的手。
從他和容澄的生命有交集開始,他的生活就直線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