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钰行疑道:“她不會又去賭博了吧?”
“不會的,娘拿自己和我發了誓——”
話未說完,外面抛來了一塊東西。江钰行走過去撿起,楚甯跟着問道:“那是什麼?”
是用紙包住的石頭。
紙上有字——“百兩贖母,亥時碼頭順義。”
楚甯大驚,急道:“娘這是又怎麼了?”
江钰行愣住,“順義?不是天馬幫的地盤嗎?”
*
戌時,碼頭順義貨倉。
貨倉深處有内間,内間有門,可通往平台直面大海。
今日圓月,海面不靜,海浪一浪高過一浪,拍打着門外平台。海風亂竄,吹得内間被綁在椅上的女人睜不開眼。
雖有月光,但屋裡黯淡,隻她一人,睜不睜眼沒有什麼區别。忽然,她聽到腳步聲,緊接着門窗緊閉,燭光亮起。
她睜開眼,看到白陽微笑着坐在她對面。
“亥時将近,你女兒還有未來的佳婿,應是在來的路上了。”
郭紅異常平靜,“我很慶幸,甯兒沒聽我的話選你。她眼光比我好太多。你雖幫我還錢,卻又誘我入賭坊,偏偏賭坊是天馬幫的,你們在串通讓我輸。哼,别耍心機了,我女兒不會跟你。”
“她聽你的話?哼,如果我聰明點,當初就不該相信你。說什麼看中了我,會幫我順利靠近楚甯。”白陽冷笑道,“你的話在你女兒心中,沒點份量。現在想來,我當初幫她收拾攤子,拉着車送她回家,像個傻子一樣。”
白陽恢複一派悠然自得,“你說的對,如果是昨天之前,我還會耍點心機。現在,沒必要。”
郭紅眼神變得犀利,“所以你将我抓起來,如果不是為了讓甯兒欠你,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白陽目光投向蠟燭火苗,“過會兒就知道了。”
月影西移,白陽悠悠站起。
郭紅見他朝她走來,緊張道:“你要幹什麼?”
“你沒聽見嗎?聽,腳步聲。”
她顧不上有沒有聲音,急道:“我是問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控制你啊。”白陽不緊不慢地說道,好似她在問很傻的問題。
他松開将人固定在椅子上的繩子,抓住她的後領逼她站起。郭紅雙手雙腳仍被綁着,怎麼掙脫都脫不出他的手。
白陽拉着她,走到被他關上的通往大海的門邊。一打開,海風急速灌入,蠟燭瞬間熄滅。
“娘!”
“甯兒!”
“你們來了。”白陽朝驚恐不已的楚甯和江钰行微笑,緊接着,他鎖住郭紅,拖向門外。
眼看,離海邊有三尺的距離。
見二人要搶着上來,他喝道:“不許動!”
楚甯深怕他對她娘親不利,乖乖不動,從懷中拿出銀票,“我來還錢了!你放開我娘!”
她手中的銀票,白陽一眼也未看,“江钰行,勸你别想什麼辦法,不然我可不敢保證發生什麼事。”
江钰行道:“你壓根兒是沒想要錢,你想同歸于盡,對不對?”
“真聰明。”江钰行猜中了,白陽一點也不意外,道,“我真是恨死你們每個人了。尤其是你們兩個。”
楚甯望着他們身後的驚濤駭浪,膽顫心驚道:“白陽,請冷靜點。”
“想要母親安然無恙?”
“是。”
“那你嫁我。”
楚甯并不意外他會開這樣的條件,心裡一下子平靜下來,“白陽,你手上的傷,好了嗎?”
白陽愣住,“什麼?”
“傷口在時,你感恩我。傷口好了,你變了。”楚甯靜靜地道,“江钰行從小把你當兄弟,你走後他受你所托,不惜裝惡人照顧我,而你僅僅因為我喜歡他覺得他背叛你,害他家身敗名裂。”
“那隻是給了你一碗豆腐腦的我算什麼?萬一哪天,有誰得你青眼,隻要我不順你心,你會不會像對待他一樣來對待我?”
楚甯的話像海風在他身上反複拍打。過了許久,他慘然一笑,放開郭紅,向後縱身一跳。
當初,如果沒有楚甯那一碗豆腐腦,他早已這樣跳入大海,結束一生。
也罷也罷。
“白陽!”
十日後,碼頭邊。一艘大船正接納着即将遠航的人,白陽是其中之一。那一夜,是江钰行跳入海中死活拖着白陽回到了岸邊。
江钰行和楚甯正在送他。
楚甯道:“你一定要走嗎?你生意做得還是不錯的。”
“這裡有太多讓我難以回首的東西,在這兒,我沒有辦法好好救贖我自己。”白陽搖頭,微笑道,“也許在外面,我會更加快樂自在。”
江钰行拍了拍他肩膀,“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捎信和我說。”
“應該不會有,從前麻煩你的太多了。”白陽也拍了他的肩膀,而後從包袱中取出一樣物事,遞給楚甯,“今日剛好你生辰,我不知道送什麼,就幹脆選了胭脂,你收下吧。”
“謝謝!”楚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辰?”
白陽笑望了眼江钰行,“他知道的。”
“船要開了,還有沒有要上船的!”一名男子大聲道。
白陽聞言,一邊轉身走向大船,一邊說道:“我走了,或許下回回來,該有人叫我叔叔了吧?”
楚甯臉紅了一瞬,對着他離開的背影道:“謝謝。”
江钰行大聲道:“一路順風。”
大船已遠,旭日東升,一切是嶄新的。
江钰行牽着楚甯的手,朝着海灘走去。
“白陽怎麼知道我生辰?我從來沒說過的。”
“傻瓜,玉片上有你生辰啊。”
“哦,對,我忘了。”楚甯道,“你那天是不是預備要裝鬼吓我?”
“一開始是有這想法,後來心軟了。”江钰行想了會兒,佯怒道,“我還是不服氣,你怎麼可以帶狗!”
“都說了嘛,你沒規定我不可以帶人也不可以帶動物。”
“哼。”
楚甯伸手到他眼前,笑道:“我的禮物呢?”
“哪有這麼直接的。”江钰行白了她一眼,從懷中取出放在她掌心裡。
一條串着十來顆紅色琉璃珠子的頭繩,繩尾還墜着美麗的貝殼。
是她會喜歡的飾物。
江钰行故作輕松道:“什麼時候有孩子叫白陽叔叔呢?”話音未落,嗷的一聲劃破長空。
“看你科舉表現。”楚甯朝被她撞到沙地裡滿頭是沙的江钰行做鬼臉,轉身前行。
後頭某人罵罵咧咧地跟上,楚甯忍不住微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