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天氣正好,城郊蹴鞠場被占,江钰行、青雲和一幹同學隻能在書院操場蹴鞠。
場中央兩邊各五人,藤球在他們腳上膝蓋頭肩不停來回跳動,目标是過了場中央高過頭頂的風流眼。
江钰行秀完藤球過肩,下一刻踢了偏,藤球骨碌碌滾到場外,停在了兩個人的腳下。
是楚甯和小蝶。
楚甯道:“看着厲害,原來不行。”
青雲等人立即大笑。江钰行惱了,“笑什麼笑,好像你們沒失誤過!”又沖楚甯道:“隻一次失誤而已,你就看着我無敵神影腳吧!”
楚甯聳肩道:“我要帶朋友去逛逛,什麼無敵什麼腳,你慢慢吹牛吧。”說完便拉着小蝶往前走。
小蝶回頭看,江钰行還在原地跳腳。想起奪寶賽,小蝶才知他不姓青。她笑道:“感覺你們沒以前劍拔弩張了。”
楚甯也回頭看,笑道:“他人不錯,是我誤解他了。”
“是嗎……”小蝶忽道,“阿甯,你現在還差多少錢?”
“二十兩左右。”
“那你想到怎麼辦了嗎?”
“暫時沒有,不過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我相信一定有辦法的。”
小蝶看着她神情,相比之前苦惱掙紮,這次似乎是滿懷希望,一身朝氣。她由衷為她高興。
書院能逛的地方不多,小蝶笑道:“我算是見識過書院是什麼樣子的地方了,多謝阿甯給了我機會,那我該回去了。”
楚甯道:“客氣什麼。我送你下山吧。”
路過操場,發現那已空無一人。楚甯不知怎地,笑了出來。小蝶疑惑,“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看不到牛在天上飛了。”
在山腰上,楚甯遠望,看到城郊蹴鞠場,書院校服一眼就能認出,看來他們改去那邊蹴鞠了。
送完小蝶,楚甯準備打道回府,可鬼使神差地,往蹴鞠場走去。
圍觀者雖多,但場地夠大,楚甯還是能找到一個視野較好的地方。
楚甯說他吹牛,隻是口頭上說說的。江钰行确實是有本事,藤球從未在他身上落過地,因為一旦落地就算輸了。每次同伴頂球未過風流眼,基本是他準确無誤地救回。
雖然自己破門不是百發百中,但十次也會成個七八次。
忽然,青雲看到她,她微笑回視。中場休息,青雲對江钰行不知道說了什麼,江钰行也往這邊看來。讓楚甯想發笑的是,這家夥還鼻孔朝天,顯然是顯擺自己的球技。
蹴鞠又開始了,江钰行又是秀了把藤球過肩,随即一腳過球門,得意地朝楚甯看了一眼。楚甯失笑,這人記着她說他不行的仇呢。
忽而又怅然。
中午他說不用再做時,像是明白了要顧及白陽不想再有瓜葛,但自己以朋友口吻笑他不行時,他的表現又是不存在隔膜一樣。
到底是怎樣呢。
忽地記起還要回去幹活,楚甯悄悄離開,回到山上書院。
蹴鞠結束後,青雲聽江钰行哼着歌兒,翻了個白眼道:“這麼開心啊?”
“哼,她說我不行,我偏偏行給她看。”
青雲擦了把汗,盯着他道:“既然是兄弟,他一定能諒解,也一定會成全。”
“……”
日子還是平平淡淡的,沒什麼波瀾。楚甯隻有在中午打飯時看到江钰行,兩個人都沒有過多的交流,偶爾眼神中洩露了一絲在意。
立夏已過,書院竹林郁郁蔥蔥,空氣中都是生機勃勃的味道。
一日午時,楚甯打飯,看到江钰行,微微點頭,照例給他打兩碗。正打第二碗時,他忽然說道:“明天打一碗吧,我又想吃肉了。”
楚甯愣住,既而嘴角上揚,“好。”
“今天等我放學,一起去抓。”
這話有些出乎意料,楚甯怔然中點了點頭。
日漸西移,放學鐘聲響,楚甯在竈房早已準備好蝦籠。
一盞茶不到的時間,江钰行就來了。他看着蝦籠,問道:“就是靠這個捉的?”
楚甯反問:“你以為是釣的?”
“不還有小網撈的嗎?”江钰行替她拿了蝦籠,“聽你這意思,是把我當成啥也不懂的人了?”
“豈敢豈敢。”話中頗有調笑意味。
“你還會有不敢的事?”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後院河邊。
楚甯從他手中拿過蝦籠,挑了一處淺水區放至水下。
“好了,”楚甯指着附近一棵樹,“那樹下有塊大石頭,我們坐着等,約一炷香後再去拉出來就好了。”
“你每天都是一個人等上一炷香的?”江钰行用袖子大面積地輕掃石頭上的灰,坐了下來。
“差不多。”楚甯也坐在他拂去灰塵的位置上。
“以後下雨,也不必來捉了。”
楚甯笑道:“求之不得。”
江钰行也笑了,忽而正了臉色,問道:“我一直有件事就想問你。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遊泳?”
楚甯憶起,她在這條河裡救了小腿抽筋的他。當時他臉上滿是詫異的神情,現在回想也頗為好笑。
“怎麼,女孩子會遊泳是很稀奇的事嗎?”
江钰行支吾道:“遊泳多是夏日學,女子要學……總歸不便的。”
楚甯明白了,道:“小時候不小心掉進河裡,我爹救了我,順帶也教會我遊泳,萬一日後再落水,也不用有求于人。”
“難怪你懂很多東西,都是不想有求于人?”
“很多時候,求人要看臉色,誰想要看臉色憑白無故受一肚子氣呢?”
江钰行想起自己上回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讓楚甯求他的事,“也是。”
“你啊,我爹教我下水前最好先做一些熱身動作,這樣就不容易抽筋了。”
“知道了。唔,還是頭一次聽你說你爹,不過怎麼隻見你娘,不見你……”江钰行說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即不說話,可不說話又怪,又連忙改口,“那個……”
“我爹不在了。”
江钰行反省自己,“對不起。”
楚甯微笑,“這有什麼,沒關系。”
“你想你娘嗎?”
“怎麼不想?”
“你娘好賭出老千得罪人,害你背上債務,你有沒有怨過恨過她?”
“當然怨了,可她終歸是我娘。她好賭的毛病,也算是因我而起,我也想了好多法子幫她改掉。”
江钰行雖想問怎麼回事,但鑒于剛才失言問題,他決定還是不問。
“這賭博不好戒。知道蹴鞠場搞賭球吧?我看過,好多人賭紅了眼。赢了想再赢,輸了想翻本。”
“對,”楚甯看着他,“所以,你千萬不要沾上一點。”
“笑話,蹴鞠是我熱愛的事,我怎麼會拿它賭錢。”
“那是,再說你家已經有錢了,如果沒——”楚甯忽而住嘴,覺得不甚吉利,又“呸呸”作聲。
江钰行看着她漲紅的臉,笑了起來,“我家怎麼可能沒錢呢?我大哥做生意是好手,大嫂管錢有方,沒人會賭錢的,你放心吧!”
一炷香時間過去,聊着正歡的楚甯望着天色,道:“可收籠了。”
她快速跑過去,拉了繩将蝦籠迅速提起。剛離水面,籠子晃得厲害,楚甯喜道:“看來份量不輕。”
江钰行很是好奇,兩個人都湊近往裡瞧,瞧見籠裡有隻大螃蟹,吐着泡泡對着二人揮舞着鉗子。
“你明天可有口福了!”楚甯擡頭,冷不防對上江钰行極近的臉,從他眼瞳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隻一瞬間,楚甯回過神來,後退了幾步,臉上迅速燒了起來。
“那個……”江钰行沒話找話,“籠子裡還有幾條小魚小蟹。”
“太小了,放生。”楚甯裝沒事人問道,“你喜歡清蒸螃蟹沾醋吃,還是怎樣?”
“清蒸吧,那好做。”
“好。”
老時間老地點,江钰行如往常一樣來了。
竈上螃蟹已被清蒸,殼已剝,不能吃的都被摘除了,旁邊還擺了蘸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