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為了小丫才回來的，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好好把女兒養大，給女兒最好的生活，沒有什麼能攔得住她。

平複好心緒後，周文靜摸了摸小丫的頭，輕聲問她：“小丫，媽媽要和那個舊爸爸離婚了，你知道離婚是什麼意思嗎？”

小丫想了想，回道：“那以後他就不是我爸爸了對不對？太好啦！”

再也不用見到這個恐怖的大妖怪和另一個老妖怪，小丫隻是想想都掩蓋不住臉上燦爛的笑容。

周文靜和女兒一起笑，把準備好的材料在包裡裝好，帶着小丫下了樓，找張春菊請假。

“姐，我有點事要出去一會兒，中午之前回來，落下的活我晚上補完。”

張春菊不在意地擺擺手：“嗨，咱們商量的時候說好的你隻下午來，還跟我請什麼假。”

“謝謝姐，那我走了。”

周文靜感激地笑笑，帶着小丫去縣人民法院。

路途并不近，走到一半，小丫心疼媽媽，不肯讓周文靜抱了，非要下來自己走，小手牽着媽媽，指頭暖乎乎的，給了周文靜無窮的力量。

周文靜下巴緊繃，目光鎖在前方的灰磚樓上，樓頂褪色的紅标語“為人民服務”在朝陽中閃着斑駁的光影。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激動，今天走進法院，狀告李大虎，是她甩掉枷鎖的一大步，這枷鎖曾經困了她一輩子。

踏入大廳，一股墨汁和黴紙味撲鼻而來，木地闆在腳下吱吱作響，前面還有幾個人在排隊。

周文靜牽好小丫，站到隊尾，裝着材料的布包貼在胸口，像是她的铠甲。

小丫瞪大眼，盯着牆上畫着笑臉工人的宣傳畫，低聲問：“媽媽，來這裡就可以讓大妖怪離我們遠遠的了嗎？”

周文靜捏捏她的手，壓低嗓音：“對呀，不過會有點難，咱們還得再來好幾次呢。”

她語氣沉穩，可手心汗濕，布包裡證件的棱角硌得她那一小片皮膚都在發麻。

隊伍挪得慢，周文靜雖然站得腿酸，目光卻沒離開過櫃台。

辦事員是個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很是嚴肅。

輪到周文靜，她深吸口氣，踏上前，布包往櫃台上一放，聲音略顫卻清晰：“同志，我要起訴離婚。”

辦事員擡頭，推了推眼鏡，皺着眉打量她和小丫。

“離婚？有啥理由？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别和丈夫吵兩句嘴就耍小脾氣，離婚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趕緊回去吧，我這兒多忙啊，你甭添亂！”

聽到離婚兩個字，後面排隊的人也紛紛探頭想看，那個年代的縣城，離婚可是天大的事，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帶孩子的年輕女人。

周文靜不做聲，她把布包打開，掏出結婚證和戶口本，還有李大虎之前寫的保證書，打開布包，擺得整整齊齊。

“我丈夫長年家暴我，一分錢都不往家裡拿，還搶走我所有的錢去賭博、酗酒，把錢輸光了他還想拐賣兒童，已經被警察抓走了。”

那辦事員說教的表情凍結了一秒，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去拿周文靜的證件。

“拐賣兒童啊，那可是不行……”

不管什麼時候，人們提起人販子都是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的，剛剛眼神中還充滿不贊同的人群都換了一副表情。

“是人販子啊！離，這必須離！自己有孩子，還幹得出來拐賣别人家孩子的事，他就該斷子絕孫！”

大夥七嘴八舌的，大廳瞬間喧鬧起來。

“行了行了，安靜！”

辦事員敲敲桌子，把周文靜帶來的東西看完，抽出來張表格，把筆遞了過來：“把你的名字、地址、離婚的理由，還有日期都簽好，按照流程呢離婚肯定是先調解，等調解員上門你和他們溝通，調解不成法院才會準備開庭。”

旁邊還有一名年輕的女辦事員，聽到這兒，她義憤填膺地罵了起來：“那男的是人販子！還家暴唉，這有什麼好調節的，直接安排開庭啊！”

“啧，小趙，不要吵！流程就是流程！”

男辦事員把周文靜填好的表格收回來，瞪了小趙一眼，跟周文靜說：“行了，你先回去等調解員上門吧。”

周文靜可一天都不想拖，她狠狠一掐大腿，眼圈瞬間通紅，眼淚汪汪地哭訴起來。

“同志，這怎麼調解啊，他人在派出所關着呢，難道要讓調解員帶我到局子裡，勸我和人販子過一輩子？他第一個要賣的就是我女兒啊！”

“連自己親女兒都賣？？李叔，還調節個屁啊！這活派誰去？有點良心的誰勸得出口啊，也不怕被人把脊梁骨戳爛了！”

小趙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手一指，憤怒道：“你讓大夥評評理嘛，這種情況還調解，老百姓怎麼看我們？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可不是為人販子服務，讓他還能有老婆的！”

“就是啊！不能這麼辦事的！”

人群叽叽喳喳的喧鬧開，周文靜的哭聲、小趙的抱怨聲，一連串地往老李耳朵裡鑽，吵得他不堪其擾，最後沒辦法地歎了口氣。

“行了行了，等到能開庭了會把通知給你寄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