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堂内寂靜無比,連根針落在地面都能清晰可聞,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慕朝與桑知之間。
往常這種時候,慕朝要麼視而不見,要麼冷冷地說一句“不必”。但今天,他竟然徑直接過了桑知推來的湯羹。
“謝謝桑師妹。”
慕朝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帶着一種桑知從未聽過的溫和。
他不僅伸手接過了湯羹,甚至還不着痕迹地擡起眉梢,似是無辜一般看向淩千絕。
在看見男人臉上鐵青的面色後,慕朝忍不住勾起了一絲唇角,寒眸中折射出一絲蔑視。
對于他這個反應,桑知很顯然也有些意外。
她的手還僵在原地,甚至都沒有松開湯羹的碗沿,那動作瞧上去倒像是親手喂慕朝喝湯一般。
隻見眼前這個“陌生”的慕朝——他居然還在笑!
雖然他隻是唇角微微上揚,但那雙常年結冰的眼睛裡,分明漾着溫柔的水光。
“味道很好。”少年輕聲評價,目光卻越過桑知,看向她身後某處。
淩千絕站在桑知的身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汁,他手中端着的餐盤菜肴一口未動,木質餐盤邊緣已經出現了裂痕。
“知兒,沒想到你與慕朝師弟互相認識啊?可以和我說一說嗎?”淩千絕面帶微笑,可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的手落在桑知的肩上,不遑多讓地展現着自己未婚夫的身份。
“是啊,我們昨日在藏書閣認識的。”桑知故作驚訝地轉頭,“淩師兄,你要和我們一起用膳嗎?”
“不過,師兄你這幾日不是都很忙嗎?”
桑知歪頭,一副誠摯地看向淩千絕。
淩千絕眉梢微蹙,剛想要開口否認,就聽見膳食堂外有弟子急匆匆撩起簾幕走了進來。
那弟子身着内門弟子服飾,眉眼間帶着肅殺之氣,徑直朝着淩千絕的方向走去。
“師兄,有急報。”
淩千絕低頭,就對上桑知那體貼的笑臉:“師兄,要不你先去忙吧?”
“嗯。”淩千絕勉強一笑,臨走前還漫不經心地瞥了慕朝一眼,“知兒性格不受拘束,若是有什麼惹慕朝師弟不快的地方,還望見諒。”
慕朝淡定地舉杯緻意,臉上依舊挂着那抹罕見的微笑。
淩千絕轉身大步離去。
隻是在男人剛剛踏出膳食堂門檻時,慕朝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被擦去的墨痕一樣,瞬間消失無影無蹤。
他松開不知何時捏在手中的碗沿,恢複了一貫冷若冰霜的模樣。
“湯羹多少靈石,我付給你。”
慕朝垂眸,看向餐桌上被自己喝了一口的湯羹,冷冷開口問道。
可桑知卻不由得鼓起了掌,一臉促狹:“沒想到,慕朝你還會變臉術啊!”
慕朝冷冷掃了她一眼,桑知眼底的笑意絲毫未減。
周圍的弟子早已各自散去,整個膳食堂又恢複成原先的安靜,隻有桑知肚子咕噜叫了一聲。
望着餐桌上那些佳肴,她伸手拽住正要離開的慕朝,歪頭眨眼道:“既然喝了我的湯羹,那陪我留下來吃個飯呗?”
“不吃。”
慕朝站起身,剛準備離開,就見桑知想也不想就歎氣道:“好可憐,一個人在膳食堂吃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慕朝走了兩步又停下,他回頭看向座位上的桑知,似乎有些困惑:“你不知道嗎?”
“什麼?”
“食不言寝不語。”
窗台暖風融融,吹動着少女發間泠泠作響的鈴铛,似是撥動的琴弦,輕扣在某片荒蕪之野。
桑知有些好笑地聽着慕朝的話,她掀起纖長的眼睫,輕眨:
“話是這麼說,可你坐在這裡不說話不就行啦?”
桑知臉上浮現出笑意,她乖巧地眨了眨眼,像是一個等待着主人關注的小狗般,彎着眉眼問。
二人視線對上一瞬。
相對于桑知那清澈的眸底,慕朝的目光像是一汪深潭,瞧不見底的深邃,可今日的他卻鬼斧神差地停下來腳步。
從前的桑知為人孤傲,不可一世,嬌蠻,滿眼都是淩千絕。
可如今的桑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種感覺就像是——
慕朝想:就像是被奪舍了一般。
……
與此同時,淩千絕并未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徑直往後山禁地方向走去。他臉色陰沉,腳步急促,時不時回頭确認些什麼。
很快,他停在了一處隐蔽的山洞前。
淩千絕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在洞口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