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知一邊開葫蘆,一邊把手伸到後頭穩住段月洲,兩人就這麼拉拉扯扯地終于到了南淳城。
這魔界南邊最大的一座城果然氣派,比起之前他們見到的小城鎮,裝飾得更像修界中的城池。
城外有一座巨大的石碑,刻着此城的過往來曆。城牆上豎着旗子,随風飄舞,甚至還有統一着裝的魔修來回巡邏。
街頭行走的人打扮也和普通修士無異,那些奇形怪狀的小魔修在這裡都消失了。
城内熱鬧非凡,橫縱數十條街道擠滿了人,想擠到一旁的鋪面中都很是困難。
觀雲知緊緊拉着段月洲在人群中穿行,心中暗暗叫苦。
還指望他當打手呢,這下好了,自己成帶娃娃的了。
“我們為什麼來這?”段月洲問他。
“我們來集市買東西,你失憶了。”觀雲知轉身把他拉得更近,“你還記得剛剛在幹什麼嗎?”
段月洲以為他的“你失憶了”是疑問句。
“我剛剛在睡覺啊?醒了就在那大葫蘆上了。”他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摸頭,思考。
“你把我從卧房搬出來的?那大葫蘆好醜,我們回去的時候不要用那個葫蘆了。”
觀雲知帶着他往街邊走,從這話琢磨着他這一次記憶倒回了哪個年紀。
還要睡覺,還不會飛,絕對是築基前了。
還是個無憂無愁的傻子呢。
“你跟緊我,我們在魔界呢。”觀雲知先警告了他,避免這傻子走失了。
“什麼?你好大的膽子觀雲知!你偷偷跑來魔界!被發現我倆就完了!”傻子段月洲大驚失色。
觀雲知深吸了一口氣,“沒事,長老允許的。你跟着我,我們按照計劃的路線走就沒事。”
段月洲點點頭,在那個年紀他對觀雲知信任得很。
兩人沿着街邊走,盡量不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終于找到了那家“老黑藥鋪”。
這鋪子規模很大,一共三層樓。
一進去,各式藥材理得清清楚楚,制成品半成品單獨放在一層。
那掌櫃确實沒有騙他們。
觀雲知一邊挑選着藥材讓夥計打包,一隻手還死死拽着段月洲。
段月洲被他牽着走來走去,雙頰微紅,頗覺不自在。
“有人在看呢,觀雲知。”他另一隻手推推觀雲知,“你幹嘛一直拉着我啊,把我當小孩呢。”
可不就是小孩嗎?觀雲知心想,手下拽得更緊了。
付了錢,他倆又鑽進人群中。
觀雲知打算帶他回去了。
真是,本就是為了避免段月洲又發病才出來的,結果在路上發病了。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又刺激到他了。
觀雲知回想,總不能是那句“藥死你”吧……
他開玩笑的啊!
段月洲有這麼脆弱嗎?
不過好在不是那個魔怔的樣子。
他現在對段月洲發病兩種不同的狀态摸着了些規律,知道那是最不好惹的。
兩人走着走着,觀雲知感覺手上一沉。
段月洲停住不動了,死死盯着一處看,露出向往的表情。
觀雲知朝他面向的方向看去。
……竟是有人在河裡放荷花燈。
……
真搞不懂了,這些魔修還玩放河燈的。
祈願什麼?
明兒多殺幾個修士後天攻進修界?
段月洲也是,沒見過人放河燈一樣。
這有什麼值得看的?
就那麼幾個孤零零的河燈飄在這條小水溝上。
修界的河燈節還沒看夠嗎?那一條寬寬的河面上全是燈。
你的燈我的燈,擁擠得觸碰在一起,推着彼此往下遊走。
“我想看。”段月洲拽了拽他,“上次本來說好要去河燈節的。結果下暴雨,都沒幾個人來,一點意思也沒有。”
觀雲知一愣,他想起來了。
确實是這樣,他已經将要忘了。
如果不是此刻提起,他就會忘了,段月洲借了旁邊一個修士的靈火,點燃了河燈。
因為暴雨來的人很少,寬闊的水面上隻有寥寥幾個蓮花燈,多數還被雨水澆得熄滅了。
段月洲将河燈小心翼翼地放至水中,撐的傘最終隻護住了頭,全身濕着,跳過來問他:“你猜我許了什麼願?”
什麼願?多半是和修行相關,段月洲最後也沒告訴他。
……
原來段月洲的記憶是倒回那年了。
他有些理解,想着成全段月洲的心願。
便同他一道來到了河邊。
他站在段月洲身後。
“你不放嗎?”段月洲回頭問他。
他搖搖頭,他不信這些。
河燈觸及水面的那一瞬間,段月洲卻清醒了。
他動作定了一瞬,差點栽進水中。
觀雲知一直盯着他,手彎過去攬住他腰,一把将他撈了起來。
段月洲站好,轉過身輕輕推開了他。
對視一眼。
段月洲知道,觀雲知知道他恢複正常了。
但兩人都沒有戳破,觀雲知不再牽着他,兩人并肩在街上朝出城的方向走着。
“你許了什麼願?”觀雲知打破了沉默,問他。
段月洲搖搖頭,還是沒有告訴他。
許了什麼願?
段月洲心想,願人能在相同的時間愛上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