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不論如何也要一探究竟了。
他想到還在宗門内的師妹,在他被天刑司拷走那日還全力為他辯駁,應能聽進他解釋。
段月洲打算先去她那探探具體情況。
他來到人煙依舊稀少的靜水峰,并未找到師妹。正打算傳信讓她出來相見,就聽到了遠空中禦劍的聲音。
他連忙往院牆下一蹲,盡力隐匿住自己的氣息。
這聲音果真越來越近,“嗖”地進入了沿地勢下方那處院子。
“還窩在此處,讓你辦的事呢?”
段月洲聽覺是五感中最敏銳的,那人一開口,他就差點驚到破了功。
他用雙手死死地捂住口鼻,強行壓下氣息,後腦勺一抽一抽的痛,眼前陣陣發黑。
“師尊,我還是喜歡您原本的聲音呢。”莫飛塵仍用着那吊兒郎當的語氣。
“我在此處住久了,還是有些感情的呀。”
下面那是莫飛塵曾住的院子,“不像師尊如此冷血,毫不在意弟子死活呀。”
“每次把弟子扔出去做擋箭牌,怎地對段師弟卻處處手軟,唉!将他教得這樣天真。”
“廢話少說,我并未區别對待你與他。”
下頭二人仍在說話,段月洲的眼淚已流了滿手,順着袖口一直到手肘處,一張臉憋得發紫。
他這些年是活在虛情假意的謊言中。
先是師兄,後是師父,都是他如此信任的人。
是幾乎跟他相處時間最長的兩個人,竟然對他隐藏了這般驚天的秘密。
那師妹呢?是否也是同夥?還是跟他一樣被蒙在鼓裡的可憐蟲?
……
另一邊,魔界石室内。
觀雲知在躺椅上搖着搖着漸漸生出了睡意。
睡着前他心中迷迷瞪瞪地想,此地必有異常之處,怎就如此頻繁地讓人發困。
他夢見正值夏初。
他和段月洲一同在段家私學内,聽前邊的教習講課,兩人皆心不在焉。
那時他們尚未築基,還會被嚴寒酷暑所擾。
段月洲纏着他替自己扇扇子。
他偷偷在桌面下張開了扇面,往上掃着風,吹得兩人鬓邊的發向上一下一下地飄。
他和段月洲說着悄悄話。
夢中的他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擁有十七歲前的所有記憶,卻确實不記得一點兒往後的事情。
他所有的行為都如此自然,如此符合邏輯,将這一切重新演過。
他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小快樂,直到段月洲倏然轉頭。
讓他看到一張滿是淚水的臉。
他一驚,要伸手去擦,帕子卻撲了個空,直直從段月洲頭上穿了過去。
他愣住,在夢中的他似乎缺乏一部分思考的能力,竟用手虛虛貼着段月洲的臉,硬是想為他拭去眼淚。
可怎麼樣都無濟于事,段月洲的身形也漸漸變得透明,一點一點在他眼前消失。
他就這樣驚醒了。
他躺在藤椅上半天不能動,也不想動。
半晌才扶着額坐了起來。
哎。頭好痛,心好累。
最近定是段月洲見多了……竟做了這樣的夢。
他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不動。
一個高速運動的物體沖了進來,快得隻剩殘影了,直直把他撲回了躺椅上。
段月洲臉壓在胸口,觀雲知能覺察到他整個人随呼吸劇烈地起伏。
好一會兒,段月洲的呼吸平複下來,鉗制着他的四肢向上攀。
兩人直直對視,段月洲俯下身,而他偏過頭。
段月洲吻在了他的臉上。
觀雲知本就未從方才的夢中抽離出來,段月洲又用雙手死死抱着他。
他這些時日也算摸清了段月洲發瘋的規律,知道此時段月洲并不完全擁有自己的意識。
他深深歎了口氣。
“段月洲,你能不能放過我,你知道忘了你有多難嗎?”
段月洲聞言撐起身子,癡癡看着他。
嘴中喃喃,“你知道…忘了你有多難…多難嗎?”
“放過你……誰來放過我啊…怎麼樣才能…放過我呀…”
段月洲用手摸他的耳側,摸他的唇。
“你知道嗎?好幾次我差點…差點就能把你忘了呢…
可你為什麼總要在我的夢裡出現?
怪誰呢?怪誰呢觀雲知。
怪你!你管不住自己,在别人的夢裡亂跑…
所以你要把自己賠給我。”
一滴帶着溫度的水落在了他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