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城裡轉了一整天,走到哪裡甚至都能碰到在融化的蠟像,一開始李許還試探着問張骁,挺裝模作樣的,這人都化了挺可憐啊,張骁嗤笑一聲,他甯可和李許四處逃竄也不說怎麼讓他們恢複正常,不說就不說,誰稀罕了,反正我媽連蠟像都沒有。
李許也不問了,倆人跟過街老鼠一樣,蠟像的性格還蠻極端的(跟張骁有一拼)絕大部分都是見人就很熱情,哧哧哧就化着過來了,偶爾碰見仨瓜倆棗看着就和過去長相不一樣的,也是默默往家裡走,看着他們顯得極驚訝,也是一點頭不過來,躲着那些易燃蠟像,它們甚至會吞吃,這就讓秩序顯得不很明顯。
紅燈亮了,他倆停在路口,這都一天了,還找不到自家大門就有點奇怪了吧。李許正琢磨呢,偷偷去看張骁臉色,他正看後頭車裡的司機接自己手指頭,看夠了綠燈也亮了,他擰進旁邊一條胡同,胡同裡像另一個世界了,鑽進去整座城像是舊了一層,她到處看,沒有幾米就是剛子網絡生活會所,李許:“嚯,挺時髦。”再開不多一會兒,就到XX四局家屬院了,他把車刹在門口,叫李許“下車,來登記。”
李許去了,保安亭就一個大爺,說實話,從蠟像就能看出來這大爺基本屬于裝飾品,真遇上壞人了直接倒地下訛他都算有效防守了,大爺遞了個本子,李許一看日期,小半個月前最後一次登記,她提筆就寫上了訪客原因:家訪。張骁在旁邊看着,不樂意,也沒說什麼,李許嘿嘿一樂“一會看見你媽了再給我簽個回執單呗,這也算我家校共建任務呢。”張骁懶得搭理她,推車往前走。
李許跟着張骁轉了一圈,老小區人車不分流,地面上跟下餃子似的往裡擠,他沒看見自家車,又去車庫那排看了看,門沒開,有一輛車在裡頭鎖着,跟他走的時候一樣,這才叫着李許大包小裹一塊上樓,到門口挺自然走到了3-3,李許也跟着要進,他從防盜門頂摸了片鑰匙,到3-2把門一擰,回頭沖李許:家裡有點亂,你進來吧。
那簡直太謙虛了,李許就沒見過這麼亂的家,長條戶型,采光挺好,門一開空氣裡全是灰,李許想換個鞋,發現這家裡沒有拖鞋,又想着找個地方坐,沙發上都堆着快遞盒,好家夥,為了避免自己尴尬,她隻好坐在餐桌旁邊,緊挨着麻将桌的包裝盒,盡力縮小自己的占地面積,擡頭看表,時間也太難熬了(表還停了,不知道猴年馬月就不走了)張骁挺自然先去東邊的大卧室,推門進去,地上還有一灘血,他回頭看李許,李許裝作很忙東張西望。
屋裡沒人,又去西邊小卧室,“媽我回來了媽。”沒人,桌子上都是大包衛生紙和沐浴液的包裝箱,他又喊了一遍,打開廁所瞧了瞧,還喊媽,李許沒忍住,開始掉眼淚。
張骁嘴抿成了一條線,愣愣的,不知道幹什麼,去廁所拿墩布投,回來看見李許哭(她還到處在桌子上摸抽紙,沒有),歎了口氣“哎我說,别哭了。”李許沒理他還哭,張骁又把墩布立在旁邊給她找紙,她拿了一卷就開始擤鼻涕,吸溜聲跟吃了一碗面條似的。張骁先給主卧墩了,回來她還哭,給家裡都墩了一遍,李許衛生紙都用了兩卷了,說話了“給我倒杯水”那聲音真是嘔啞嘲哳難為聽,張骁“我該你的?”
給她倒了一杯(杯子看着不怎麼幹淨)李許咕嘟咕嘟喝了,起來跟張骁一起搞衛生,小孩一看家裡人就沒教過怎麼收拾,兩個人都系上圍裙,李許教張骁分門别類給東西斂起來,沒用的就扔了,甚至紙殼都拆開疊成一摞堆在門口,又叫小孩拿點自己的換洗衣裳洗漱用品,“你要跟我走了把書也拿上吧,平時沒事我給你補課,但是你不許告我私自補課。”
倆人本來氣氛挺融洽的,一說學習不樂意了,張骁家裡得堆了一萬個破爛(誇張),帶字的紙不算說明書一隻手就能數清楚,他不肯拿,李許非讓他拿,就這麼僵持住了。張骁振振有詞都這時候了誰學習啊有什麼用,李許不管那個,你要還在義務教育階段就得争育保學,“讀書不是為了有用也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什麼樣的人”那是為什麼?
她本來有一堆車轱辘話來回說的大道理,想了想:可能是不變成什麼人,我也不知道,反正你都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