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笙移沒有察覺到厲霆的靈力,她放下手。
“你見過我?”
她明明記得自己入城之後從未摘過面具,厲霆還是新入城的,怎麼是個人都見過她。
“豐易大壽,你來過,這裡,你也來過,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未等聶笙移回答,厲霆順勢問道,“你之前住在這裡?”
聶笙移未回答,也沒打算回答。但她不知道的是,答案并不需要明确的言語回答,甚至言語可以說話。
那一瞬的眸光卻不會。厲霆捕捉到了那一瞬,又或者說,他就在期待那一瞬。
厲霆氣息無力,話語卻很堅定,“前任女魔尊,是你。”
聶笙移揚手,“真是個瘋子。”
“求求你,我求求你殺了我。”
一心求死的厲霆終于見到了那把豐易都懼怕利刃,連人帶被栽到了地上。
聶笙移收手,仍舊站在原地。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隻要是在這宮裡的,你都可以拿走,我隻求你殺了我,我求你殺了我,豐易都怕你,你一定能殺了我,你一定能。”厲霆說着向聶笙移這邊掙紮。
聶笙移心道瘋子,施了個定身決。與此同時,她察覺到門外靈力波動,立刻躲到一邊。
不語拿着糙米走到床邊,試探問了句,“尊上?”
聶笙移适時撤了定身決。厲霆沒動,仍舊像被定身一般,右手撐着床闆,左手捏着衣裳下擺。
不語端着糙米又湊近一些,小心翼翼,“尊上。”
“滾,滾。”
厲霆像瘋子一般,亂揮的手打掉了不語手中的碗,“滾,滾。”他嘶吼着,像一隻抓狂的野獸,在吼聲中,額頭與手背的青筋暴起,眼睛也充了血。
“尊上。”
“滾,滾,滾。”
在厲霆暴怒又沙啞的回音中,不語退出了寝殿。他意識到不語沒有走遠,“滾,滾出魔宮,滾。”
不語靈力漸弱,直至寝殿中感受不到一絲殘存靈力。
厲霆眼中的怒火斂去,變換之快仿佛附身的猛獸瞬間離開身體。
聶笙移走近厲霆,厲霆扭頭看向她走來的方向。聶笙移瞥見厲霆脖子上的血管突起,長的那根從耳下順到肩頸,中間分出個岔又延到鎖骨。
“你是人?你在這兒多久了?”
厲霆朝門外望去,好似透視了緊閉的宮門在數星辰,“不知道,應該很久了吧。”
聶笙移伸出兩根手指貼上厲霆的脖頸,大概眨眼三次後,她收回手,轉身要走。
厲霆這次倒是沒執拗于方才的請求。
“你可以殺了豐易嗎?”
“我為什麼要殺了他?幫你報仇?”
“算是吧,如果我能殺了他的話……”
“可惜你不能。”
厲霆扯出一絲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是見到聶笙移,就感覺像是見到老熟人一樣。
“你也是為了自己報仇。”
聶笙移再度回頭。
“是他讓我頂了你的魔尊之位,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被抓來的,但我被……”厲霆閉眼深吸口氣,“我來的時候你還沒死,那時你還是魔尊,我是在你死了之後才被豐易安排在這兒的。如果不是他知道你會死,他為什麼會暗中培養繼任魔尊。”
厲霆盡量長話短說,慢話快說,卻未見聶笙移的表情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你有證據嗎?”
“我在這兒,就是最好的證據。”
“我不覺得。”
厲霆一時無話可說,朝着聶笙移的背影喊道,“你為什麼非要證據,我敢發誓就是他,我以我這條命發誓,滅烏就是豐易弄出來的,就是為了讓它殺了你,妖力那麼強的異獸怎麼可能憑空出現,古籍中怎麼可能沒有一絲痕迹,我以我的性命擔保,就是豐易害死你的。”
“你的性命,你自己都控制不了。”
落下這句話,聶笙移徹底消失在厲霆的寝殿。
厲霆垂下頭,随後整個人都癱了下去,他閉着眼,眼中又浮現出他孩童時的畫面。
聶笙移站在半空望着不遠處甘淵的府邸。她心裡曾一閃而過的念頭在今夜無限膨脹——甘淵一定知道什麼。
這是聶笙移第一次俯瞰甘淵的住處。甘淵的府邸相較于其他魔王的住處,可謂十分樸素,占地不大,魔侍不多,看起來幽靜又祥和。
與世無争。看起來似乎真的是這樣。
可是真的嗎?聶笙移忽然感覺這府邸别有洞天,似乎翻轉過來,甘淵的力量可以覆蓋整個魔界。雖然甘淵從沒表現出一絲暴戾,也未曾利用過魔王之勢。可他卻是湘白城的城主。聶笙移之前不好奇任何妖魔的底細,但今夜,她發覺自己對甘淵沒有絲毫了解。在幾個魔王中,她唯獨對甘淵沒有任何了解。
一個不争不搶的人,想争搶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聶笙移在空中向甘淵府邸方向移動,她确信甘淵知道現在的她的存在。就算她想錯了,在沒有其他任何辦法的時候,她也隻能憑當下的感覺行事。
藏起來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我在這兒,就是最好的證據。”
“你為什麼非要證據?”
是啊,為什麼非要證據。
就在聶笙移落地之際,她發現手腕的撚珠,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