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裡……和白晝家是世交,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一個……”文清煉微蹙眉頭,絲毫在尋找一個合适又委婉的詞來形容他。
“……一個,反複無常的人。”他敲定了這個從他口中說出來,顯得十分客觀的詞,又狀若體貼道,“你不要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對文醫生選擇的這個詞,宋煦陽深表贊同,他連忙點了點頭,神情也不像剛進來之時那麼拘束了。
“文醫生,雖然在背面說上司的壞話不太好,可我覺得,你說得很對。”
他想起了之前白晝将他喊進辦公室,與他對話之時,打他一個大棒,又給他一顆甜棗的模樣,深深感到後怕。
“你在白晝的公司上班?”文清煉眼睛一眯。
“額,是的。”宋煦陽誠實地點了點頭,“我從事的,是機器人設計工作。”
“這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難度也很大。”文清煉似乎别有所指,“就算是大學畢業之後,在公司努力工作五六年,也不一定能摸到此職業的邊兒。”
“的确。”宋煦陽懵懂地點了點頭。
就連喜歡機器人的原主,也是費勁千辛萬苦才畢業的,在進入公司之後,還在不斷學習,他當然知道,他懂的隻是皮毛而已。
“那就好。”
“什麼?”宋煦陽一怔,忍不住詢問。
文醫生說話的聲音太小了,似乎隻是薄唇的開合,嗓子并未出聲,宋煦陽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沒什麼。”文清煉又笑了。
明明是一貫清淡雅緻的笑容,可宋煦陽卻敏感地從中品味到了一絲得逞的雀躍,讓人有種莫名不安。
“客人,你最近,還在做噩夢嗎?”
頭頂上打下的一束燈光,斜着朝着文醫生照射而下,似乎電壓不穩,又如壞了般,劇烈地閃爍了兩下。
一亮,一暗。
文醫生清隽的面容,被光一照一隐,莫名生出一絲奇異的邪性來,他薄薄的紅唇,如染了陳舊不散的血。
宋煦陽忍不住後退小半步,燈光的餘輝照出了他略帶驚惶的臉。
“怎麼了?”文醫生微微偏頭,似有不解,他褐色的眼珠子,格外的亮。
“沒……沒什麼。”
捏着自己的衣襟,宋煦陽不免唾棄自己有病,他膽子太小了,竟然被文醫生吓到了,明明文醫生,是一個多麼好的人啊。
都是他的錯。
幸運的是,很快電壓便恢複了正常。
昏暗的診所,又變得亮堂堂起來。
這時候,宋煦陽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安全感,埋藏在心裡的所有秘密,恨不得馬上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他本來不想說他還在做噩夢的,因為他不想再麻煩文醫生,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是的,文醫生,我又開始做噩夢了。”
話音中,帶着一絲久違的可憐與委屈。
“這樣啊。”文醫生拖長了音調,眉頭微蹙,眼中帶着一絲聖潔的憐憫。
他走近,垂下頭,一縷風吹過,額角長長的銀白發絲,便撫到了宋煦陽的臉上。
兩人的距離,隔得太近了。
宋煦陽微微眯起眼睛,感覺臉上癢癢的,忍不住用手将那縷頭發抓到了旁邊。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文醫生輕聲道:“抱歉,我的頭發,太長了。”
說罷,他從便衣口袋中取出一個發圈,随意将頭發紮在了後面,形成了一個懶散的馬尾,整個人看上去慵懶又随性,帶着一絲莫名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