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方面,宋煦陽邊界感極強,就算是最親近的竹馬,他也不會去主動探究他的隐私。
和他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十分舒服。
隻是……竹馬這一次為什麼沒給老闆說“不加香菜”呢?
這個問題,又瞬間冒了出來,占據了宋煦陽的思維,讓他莫名越想越害怕。
頭上冷汗涔涔,宋煦陽緊緊捏住手中的筷子,在紅潤的掌心上磨出了一道深痕,筷子壓在碗筷之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碗壓碎。
或許……他們是老闆店裡的常客,老闆也記住了竹馬的喜好,竹馬不會多此一舉讓老闆“不加香菜”……
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之後,宋煦陽冷靜下來,眉頭也舒展開來。
一定是這樣……
老闆是一個很好的人,他記憶力也很好……
“小羊……”
沈盡低沉的嗓音,猶如夜空中蒼涼渾厚的大提琴,在平靜與安詳之中,緩緩訴說着神秘與詭谲。
“呲啦”——
凳子被驟然拖拉,與地面瘋狂摩擦,聲音尖銳又高調。
仿若大提琴被猛拉錯了音,發出粗嘎難聽的聲音,卻如一劑清醒劑,将人從麻痹與沉醉之中拖了出來。
宋煦陽身子驟然一顫,一股激靈直冒天靈蓋,讓他整個人渾身驟冷,仿若剛從冰水中赤.裸走出似的。
他眼神失焦,隻能僵硬地看着竹馬高大陰冷的身軀,如山般朝他傾覆而來,擋住了他前方所有的光,在他蒼白的軀體上落下一片詭異的陰影。
“你唇角,沾了紅湯。”
沈盡淡淡地笑着,眼中的冷漠與狂熱探究别扭地交織在一起,猶如實質。
他一邊勾起唇,一邊将冰涼的手指落在了宋煦陽的唇角,如淩冰般驟寒的指腹,順着宋煦陽唇邊的弧度一勾。
瞬間,一抹豔紅,便落在了沈盡的指腹上,被冰冷凝結,詭紅融為一體,似剛剛被冰凍的鮮血。
宋煦陽微熱的唇角,仿佛被這股傳導的寒意凍住了,他唇角發青,眼中生出一絲恐懼。
僵硬的脖子猛然朝着一旁甩去,映入眼簾的,卻是看不清面孔的廚師與老闆。
他們的視線,仿若幾個陰冷的、卻充滿了詭異生命的燈泡,在漆黑的夜中不斷閃爍,有意識地尋找着美味的獵物。
“啊……”
宋煦陽想高聲尖叫,可喉嚨莫名發癢,尖叫便溺在了喉管之中,化成了被無數可怖蛛網捕捉的幼蠅。
……
他醒了。
宋煦陽猛然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視線仿佛被黑布罩住似的,隔絕了所有的光。
他瞬間明白,此刻,天還沒亮。
“小……小機,開燈……”宋煦陽幾乎是有些崩潰地、壓低了聲音呼喚着他的管家機器人。
機器人,被宋煦陽重新取名為“小機”。
就算是被噩夢吓醒,他也還記得不要打擾到别人。
一瞬間,代表着希望的燈光,“啪”的一下響起,驅散了所有可怖的黑暗。
置身于無數光明之中,宋煦陽因害怕而微散的瞳孔,終于聚焦,他看清了他所熟悉的一切,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呼……呼……”他拍着起伏不斷的胸口,睜大了無助的眼。
雖然忘記了夢中的一切,可一股猶如實質的恐懼,卻仿佛穿透了夢境,抵達現實,将他的五感侵蝕。
自從長大之後,宋煦陽,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噩夢了。
這是他穿越之後,第一次做噩夢。
這,難道是什麼預兆嗎?
宋煦陽本來信仰科學,可“穿越”發生之後,推翻了他過去的所有認知,對于某種未知的神秘,他也抱有敬畏之心。
等等……
在将所有糟糕的、包括對于進入“治療室”的可怖聯想在頭腦中過了一遍之後,宋煦陽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附近,傳來一股澀然的酸痛感。
原來,他落枕了。
宋煦陽面色怪異,或許知道了他做噩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