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沿寬闊的環山公路蜿蜒而上,黃桷樹和梧桐樹被甩在車窗後,映下的陰影一閃而逝。
地點雖處于江城外圈層的山莊上,但寸土寸金的地方,早已由開發商開發,成了旅遊和度假的好去處。
楊安住的地方在半山腰,停了車還要步行十分鐘。
因為受到談俱的“紅”光普照,梁秋收後半程一句話都不願意說,等到她和談俱一一下車,她才從包裡拿出一把太陽傘,遞給談俱,笑嘻嘻道:“謝謝。”
意思是給她撐着。
談俱目光從她臉上移到手上,頓了片刻才接過,選擇不和她一般見識。
沿路獨棟的房屋鱗次栉比,飛檐翹角之上綠樹成蔭,灑落下片片蔭蔽。
一眼瞧去卻不見人影,靜谧端莊,彷佛建築隻是做裝飾,并不拿來居住。
談俱撐開傘,左手舉起,在陽光照射的地面上形成一片陰影。
梁秋收理所當然地在傘下站定。
瞧了瞧又覺得不滿意,她微微轉身,伸手抓住談俱手腕,用力調整角度往她那邊傾斜。
梁秋收看着腳下的影子,直到連自己的胳膊也被遮蓋住,掩蓋在傘的陰影之下,才堪堪滿意。
她手指微涼,之前見她的指甲油已經卸掉,裸色的甲床幹幹淨淨,修剪得不留一點指甲。
談俱手腕一轉動,别開她的手指,看着地下由于她的調整而逐漸出現的自己的影子,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我呢?”
梁秋收看向他,似乎才想起來他似的,反應了兩秒問:“你也帶傘了嗎?”
談俱不是很理解她的腦回路。
他反問:“......我帶了難不成你給我打嗎?”
梁秋收仍然笑嘻嘻:“你知道還問。”
梁秋收走在前方,談俱單手舉傘靠後,一路似乎能聽見山泉水流動的聲響。畢竟是一年前來過的地方,她有些記不清了,在中途還發消息問了她爸媽。
走過這段路,眼前是一個人工湖,梁秋收和談俱從湖中央穿過去,再走百米左右,出現一座黑瓦紅牆的建築,高大威嚴,黑色的門前左右各一座石獅。
梁秋收止住腳步打量片刻,這回收起笑,轉向談俱:“我先去問問,楊安叔叔隻答應我帶你過來,但也沒說願意見你。”
她從傘下走出去,陽光刺眼,她一瞬擡起胳膊拿手掌擋住額頭。
叩門不到兩下,一個六七十歲、管家模樣的男人打開門,見到她人滿臉疑惑:“您是......”
梁秋收自報家門:“我是梁秋收,麻煩您幫我給楊安叔叔通報一聲,就說我帶着人來了。”
“哦好,請稍等。”
談俱站在一邊,自始至終沒動,朝梁秋收的方向遠遠看去。
竹林掩映的屋檐下,她薄荷色針織開衫和面前的紅牆格外吸睛,淺色褲子垂墜感極佳,長度将要拖地的樣子,卻又剛好與鞋面齊平,像是量身定做的。
這麼一看,她高挑的身影也算得上有幾分姿色——如果她沒在發現他看她時突然做作凹動作并慣例問“我好看嗎”的話。
談俱想自己真是瘋了。
她轉回過身時支起雙手,拿手掌遮在眼前擋住直射的陽光,半眯眼睛,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要是不見你,我們就打道回府。”
談俱遠遠答,甚至聽着有命令的意思在:“你給我想辦法。”
梁秋收聳肩:“我有什麼辦法。”
管家很快回來,說請梁秋收趕緊進去:“你安叔今天剛好沏了壺好茶,梁小姐可有口福了。”
梁秋收一邊客氣微笑,一邊往裡去,門在她背後立馬關上,這意味太過明顯,梁秋收回頭看一眼談俱,不免試探問:“那楊安叔叔可有說要見外面那人?”
“外面有沒有人,見與不見,是你安叔說了算,我哪裡做得了主。”
梁秋收點頭笑着附和。
她由人領着到了一個房間,是背陰的朝向,窗戶外是一片蔥茏綠意,有高山流水的假山,若不是有水流動的聲響,一時難辨究竟是畫還是實景,室内淺色牆面,幾張壁畫古色古香。
楊安坐長木桌的一側,桌上一盆小菩提樹,面前茶具齊全,已擺好兩杯茶,梁秋收走近時,沁人的茶香撲面而來。
他和梁秋收爸爸年紀相仿,隻是這幾年修身養性,也沒有半點壓力,看着隻像是四十出頭。
這一壺茶喝了快一個小時,從她爸媽談到梁秋收自己身上,最後又叫來他七歲的小兒子,兩人陪着他移步到旁邊書桌寫毛筆字。
她幾次提起談俱,都被楊安有意打斷岔過話題,寫了莫約十幾分鐘,楊安讓她随意坐,他有事去回個電話,随即離開。
幾分鐘後有人送來水果和冰鎮飲料,對梁秋收楊安的禮數還算周到,隻是這一番操作明擺着是晾着談俱。
外面将近四十度高溫,她隻下車十分鐘都快熱的受不了,這會兒她在屋裡吹着冷氣朝窗外看去,烈日當頭,暑氣蒸騰,也不知道談俱會不會中暑。
她一邊寫自己名字,一邊給談俱發微信:【你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嗎,就非得見嗎......】
談俱:【非得。】
梁秋收問:【你是殺人了還是欠他錢?】
談俱:【......】
鑒于他發省略号這麼不好的态度,梁秋收右手拿毛筆,左手拿手機發語音:【那你也發語音,給我撒個嬌,我就去找他讓他快點見你。】
談俱:【梁秋收。】
梁秋收:【啊。】
談俱:【别是你在其中作梗,故意讓他不見我吧?】
梁秋收剛寫到“秋”的手在空中頓住。
她簡直想翻一個大白眼給他。
世界上竟然有這麼狼心狗肺、以最大惡意揣測她的人,他是不是以為他自己能懷疑到她頭上還挺聰明?
那就在外面站着吧,梁秋收“哼”一聲退出微信扔下手機,繼續寫自己名字,打算完全不再管他。
可一直寫下去也有些無聊,她要是想練毛筆字約個老師來家裡就行了,何必花兩個小時的車程到這山裡頭。
這宅子大,聽她爸媽說起好像幾易其主,大有來頭。
梁秋收裡裡外外逛了一圈,當參觀一般走了個遍,最後估計談俱再等下去快要成一具幹屍了,才大人有大量地敲響書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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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收喊:“楊安叔叔?”
“進。”裡面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