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魚笙掌心下移握住他腕骨:“怕什麼,想打退堂鼓?”
太燙了。
讓他情不自禁想逃避。
梅星韻條件反射一樣雙腿發軟,又想給她跪下,但迫于老大的威嚴,還是輕咳了幾聲:“哪有,我就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清白的,但從來沒有人幫我……現在矛頭指向我爹,我也希望我爹是清白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内心也在動搖。
聽聞此言,洛魚笙慢慢松開他的手,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梅星韻,你有沒有想過别人為什麼不信你?”
“因為他們都覺得傳言說的是真的。”
少女嗤笑出聲,一張桌案被二人分成明暗兩面,洛魚笙身在光裡,率先探出手越過了楚河漢界。
“你信嗎?”她輕聲質問。
梅星韻胸腔一揪,他一直不敢面對的真相終究還是擺在了眼前。
當他第一次發現兄長們似乎都喜歡拿他當擋箭牌時,他并沒有多大的懷疑,父親也是縱容的态度。從無人問津到流言四起,都是由内而外的。
“會不會其中有人,一直在用你的名義躲避追查。”
洛魚笙目光灼灼。
如果布局之人用梅星韻的名頭行事,哪怕查下來,梅小公子也是實實在在一身清白。而這個宅院裡的某些人,哪怕知道此事,也選擇做一個沉默的幫兇。
梅星韻呼吸急促,胸腔劇烈地起伏。
他不敢細想,仿佛一夕之間熟悉的家人都變成了披着人皮的猛獸,笑臉背後是冰冷的刀鋒。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清白的,但所有人都說他在撒謊。
“不……老大…”梅星韻後背發涼,冷汗沿着下颌滾落。
“别怕。”
洛魚笙堅定地握住他的手,少年喉結滾動,再次加重了相握的力道,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塊浮木。
良久後,少女舒緩的聲音灌進梅星韻耳中。
“你還可以相信你自己。”
洛魚笙将五年前師父的話重複給他聽。
天地茫然,每個人都在向外求索,但當你發覺有一瞬可能自己正站在世界的對立面,所有人都對你避之不及,那何不向内心看一看,還有自己永遠地和你站在一起。
“公子!”
李德貴推開門,神色慌張。
梅星韻猛地一抖,将手抽了出來,臉上攀抹紅霞,氣急敗壞道:“李德忠!你想幹什麼?!”
“我記得他好像叫……”洛魚笙猶豫開口,卻發現李德貴面露菜色,問道:“你怎麼了?”
李德貴沒說話,隻是臉色異常地望着自家公子。
梅星韻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老大問你話呢,有屁快放!”
“奴才方才路過老爺書房,宮裡似乎來人了。”
風鈴輕響,撥動心弦。
梅星韻目光深邃,壓低聲音問道:“你看清楚了?是個什麼人?”
李德貴知道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穩了穩心神,結結巴巴道:“這回來的是,是個太監,奴才還聽到他跟老爺說什麼這次怎麼約在書房。”
梅星韻回眸望着洛魚笙。
“也可能隻是巧合。”少女淡定回答。
“但,是哪個宮裡的呢。”
眼下皇帝病重已久,膝下的八位皇子都虎視眈眈,明裡暗裡競相出手拉攏朝臣站隊,連長公主都開始下場謀劃了。
這本不奇怪,但怕就怕有人為了鞏固勢力,買通官員和瘦馬門交易,不正當獲取的錢财再流通進黨内,層層盤剝受苦的還是百姓。
洛魚笙思索片刻,問道:“李德貴,你來時有人跟着你嗎?”
李德貴搖了搖頭,如實回答:“并沒有,當時我還特意确定周圍無人才來找公子的。”
“找些水來。”
梅星韻雖然疑惑,但還是将自己的茶盞遞了過去:“茶水行嗎?”
洛魚笙端起杯盞,起身來到門前,将杯中的茶水悉數澆在李德貴來時的路上。
主仆二人見狀,好奇地湊上前。
隻見地面上瞬間顯現出一道銀色的痕迹,從門口蔓延到屋内,直至李德貴腳下。
“這,這,”李德貴仔細瞧着衣袖,矢口否認道:“不是我幹的,公子,洛大俠,你們要相信我!”
“當然不是你。能悄無聲息地給你下浮線,此人應該也是江湖中人。”洛魚笙蹲下身,伸出手抹了一把銀粉。
“這是什麼呀老大?”
“浮線。追蹤用的,撒一點在人的身上就能自動延展,但是遇水會現形。”
李德貴吓得瞪大雙眼:“那,那現在怎麼辦?”
洛魚笙眯起眼睛沒有立刻答話,唇邊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問向身側的梅星韻:“五個兄長,你最讨厭誰?”
梅星韻眼珠子轉了轉,又一次發出滲人的笑聲。
“桀桀桀桀桀桀~三哥你給我等着。”
說完,二人相視一笑,隻留下李德某在風中淩亂。
“把衣服洗了,再将洗衣服的水沿着書房倒到他三哥門口。”
“切記,别被人發現了。”
李德貴點頭如搗蒜,趕緊抱着衣服退下。
梅星韻已經沒有方才那麼害怕了,窗外日頭西沉,站在門前眺望,目光所及之處都被柔和的霞光鋪滿。
“老大,你覺得是誰發現了李德華呢?”
“……”洛魚笙對于梅小公子的記性實在堪憂,她嚴重懷疑是自己爹名筆畫太少了,他才能記住。
勉強忽略梅星韻叫錯地名字後,洛魚笙和他一同站在門前。
一陣風過,将二人的交談吹散。
“不知道,但我肯定今夜之後,那個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我趕出姑蘇。”
梅星韻捕捉到她言語裡的熟稔,重新挂上梅小公子标志的賊笑,追問道:“所以現在,老大承認我們是一夥的了?”
“那我就是你小弟了!”
洛魚笙低眸瞧他,若是三日前有人告訴她姑蘇之行會收個狗腿,她絕對不相信,但眼下和這小傻子結盟無非是最佳選擇。
“算了,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