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那些工蟻的怨念，她這些時日吸食了五人的完整心念，其中三個是沒有親人的死士，能在青州城找到家人的唯有王同知與紀茶商。

謝晦已剛要登門拜訪，就被門外的官兵攔了下來。

“這裡被查封了，趕緊走。”

謝晦已盤算着從山谷回來的時間，不禁有些疑惑：“什麼時候查封的？”

“連夜查封的，”似是尚有怨氣，官兵的态度極為惡劣，“别礙事，趕緊走！”

聽見這個答複，謝晦已從袖中掏出了幾枚碎銀，左右掃視一圈，悄然塞給領頭那人：“天氣寒冷，諸位起早辛苦了，權當買壺酒解乏。”

待官兵面色稍緩，她又低聲道：“此事催得緊，指揮使大人也是事出有因，往後若得閑，也讓諸位能輪休幾日，好好歇一歇。”

謝晦已猜得到這事是李靈濯幹出來的，不管是不是為了自己，他們兩個的名聲也是綁在一塊的，她可不想被當作是壓榨下屬的狗官。

官兵接了碎銀，上下打量她後面露驚恐：“莫非您、您是謝小姐？”

謝晦已微微颔首：“我理解你們的難處，客套話便免了。當值時間以外的公務，回頭我叫他們折算成賞銀補發給你們，我說到做到。”

那官兵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攤上這樣的好事，一時間連謝恩都忘了怎麼謝，還是身邊的人使勁兒提醒，才反應過來，“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謝小姐恕罪。”

“一碼歸一碼，”謝晦已語氣肅然，“你不分青紅皂白，見人便惡語相向，我這裡有一件差事，由你去做吧。”

那人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問道：“謝小姐但說無妨。”

“會不會說我的好話？”謝晦已瞳底浮現一絲躍動的幽光，“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描述給旁人聽，能做得到吧？”

***

青州府牢獄。

謝晦已是從大牢裡走出去的，那幾名獄卒對她相當熟悉。

于是，在他們畢恭畢敬的引領下，謝晦已再次邁進潮濕的地牢，走到垂頭喪氣、不停擦拭眼淚的囚犯面前。

“你就是紀雲？”她腳步停頓，以防萬一，袖中的手始終搭在袖箭上。

靠在欄杆上的年輕男子擡頭便瞧見了她，語氣并不友善：“你是什麼人？難不成是看我們家笑話的？”

謝晦已唇角微翹，語調帶着些許超然：“我受山鬼娘娘囑托，特意帶一段往生人的話來到此地。”

年輕人瞬間牽動怒火，對她破口大罵道：“哪裡來的神棍，還不快滾！”

謝晦已充耳不聞，直視着他的眼睛緩聲說道：

“紀雲，你母親并非單純病故，而是慘遭枕邊人與外室聯手陷害。你外祖家的産業成為了他發家的資本，而你卻對此一無所知，甚至不知你那弟弟隻比你小了三月。

“鐘月酒樓三樓最裡間，有你母親留下的血書。她自知時日無多，而你又太過年幼，所以她把證據放在那裡，并囑托自己的貼身侍女，若是你有心複仇再告知于你。你有什麼疑惑，大可詢問你身邊之人。”

紀雲呆愣當場，久久不能緩過神。而後，他轉頭看向一旁坐在稻草上的中年女子：“劉媽媽，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劉媽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這些年眼睜睜地看着少爺認賊作父、認賊作母，老奴的心也在滴血啊！”

一旁的紀夫人當即起身駁斥道：“胡說八道！紀雲，你莫要聽信她們的話！”

隔壁牢房的男子也握緊了欄杆，急切大喊道：“大哥，你不要聽信這神棍的話啊，我母親怎麼可能做下那種事！”

“少爺！”劉媽媽死死拉住了紀雲的手，帶着哭腔顫顫巍巍地說，“老奴願意與你去公堂上走一遭，是真是假自有青天大老爺來裁斷。”

紀夫人沖上來扯開劉媽媽，破口大罵：“你瘋了！紀家剛被抄家，你是嫌我們家鬧的笑話還不夠大嗎！”

紀雲把劉媽媽護在身後，指着謝晦已說道：“仙人顯靈就是天意。我不管父親的在天之靈如何了，我隻知道天意站在我這邊！”

說罷，他對謝晦已躬身說道：“多謝仙人告知，倘若此生有機會東山再起，我必為仙人修建廟宇，以示紀某感激之心。敢問仙人名諱，回頭也好叫人刻在靈牌之上。”

謝晦已知道，由于紀夫人的算計，紀雲始終遊離在自家産業之外，成年後更是分府獨居，所以被牽連的罪責并不是很重，他這句承諾還是有實現的可能。

“吾乃昙門無極無相仙人，此次隻是托付于弟子之身，你們喚我為‘山鬼娘娘’便好，他日你若有心塑像，以吾這位女弟子的模樣刻畫便是。”

說罷，謝晦已離開了此地。

那幾名獄卒始終候在門外，此刻見謝晦已走出牢房，皆畢恭畢敬地跟了上來。

謝晦已見到他們便歎息一聲：“裡面有人要報官，牽扯到一樁陳年舊事。也是你們疏忽，這樣大的事情居然需要我來提點，那幾個家裡鬥得厲害，又是重罪犯，你們關押在同一個地方，倘若鬧出了人命傳到李大人那裡去，你們也落不得好是不是？”

“這、這，”那幾人被她這樣一說瞬間慌了神，“還望謝小姐提點。”

謝晦已頗感為難，“我一介女流不好抛頭露面，原本我也想藏匿行蹤，沒想到湊巧碰到你們這件事。為了彼此都好，我們就當互相沒見過吧。”

那幾人連忙點頭，“是，就按謝小姐的意思辦，多謝謝小姐替我們遮掩。”

謝晦已走出大牢，又租了一輛馬車前去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