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挑眉:“小老鼠!”下坡牛車劇烈地抖動起來,其實王峙自八歲後就沒坐過牛車,這會太颠了,使人困乏。
他閉了眼,靠着壁打盹。
也沒閉眼多久吧,王峙是被裴愛戳醒的,她用根食指,輕輕戳他胳膊。
王峙悠悠睜開眼睛。
裴愛端着食盒:“你吃嗎?就剩兩個了。”
王峙閉目養神時,是聽見吱吱老鼠聲,曉得裴愛嘴沒停,但居然吃這麼快?
王峙探身望向窗外,剛下坡不到二裡地,沒走多遠的路!
王峙道:“不要。”
裴愛:“那我全吃了。”話音一落,就一下兩下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王峙看着眼裡,覺得那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目瞪口呆。
半晌,車廂内爆發出王峙的喊聲:“你居然一個人能吃完一盒!”
第一人,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沖天在外聽着,心頭一驚,準備靠近探尋,但轉念一想,主人主母縱然吵架,也是床頭吵床尾合的事,他參與什麼勁。
便繼續領着車隊,順道牽好王峙的黑馬,繼續向前。
車廂内,裴愛被王峙說了,卻隻是笑呵呵對他。
王峙還要再開口,卻見裴愛腦袋微歪,靠着牆壁竟是睡着了。
嘴角仍挂着笑。
這人竟能笑着睡着?
還有,吃了就睡?她到底是老鼠還是豬?
王峙一時對這兩種動物,感情複雜。
他索性在車内盤膝,調理氣息。
等心靜了,吃驚勁過去,回想起裴愛吃乳酥的畫面,便隻剩下可愛二字。
見鬼,他居然餓了。
可裴愛已經吃得隻剩下渣了,王峙吞咽一口,目光緊緊盯着裴愛,趁她沒睜眼,手往食盒中探,抹了一口酥渣,放到嘴裡。
吞得太急,把自己嗆到,卻不敢出聲,捂住嘴巴。
再擦擦嘴角,竟沾了渣滓,掏出絹帕,仔細擦了擦。
王峙心頭感歎,自己堂堂王郎,究竟是為什麼,會淪落到偷吃殘渣?
王峙再無倦意,便注視裴愛,心想,她也就是小盹一會,不久便會醒來,與他聊天。
他便等等。
哪知一晃過了兩個時辰,裴愛越睡越香。王峙瞧着她的睡顔,與他晚上偷瞧的一樣,卻又覺得哪裡不一樣。他期望眼前能有一副筆墨,将她現在一點也不優雅的樣子畫下來。
窸窣的衣料聲,裴愛動了東身子,睜開眼。王峙頓時笑了,開口道:“你——”
準備說“你醒啊”。
裴愛卻根本沒看他,望着前方,迷迷糊糊哼了一聲,閉眼重睡去。
王峙頓時氣悶。
要不拍醒她算了,再睡下去,這一路就廢了!
王峙正猶豫着,忽然警覺起來。下一秒,伴随着外頭衆仆的呼喊,王峙将裴愛整個撲倒。
裴愛迷糊醒來,見自己被王峙完全壓.着,無數箭矢,從兩側窗戶射進來,嗖嗖擦着他的背飛過。
裴愛吓出了眼淚。
之前,王峙引得裴愛驚懼,流淚,他心裡是歉意。此時此刻,别人吓哭她娘子,王峙心中就是滿腔的怒火和憤懑了。箭雨剛停,他就伸臂關緊兩窗,接着自個跳出去,大囔道:“沖天,保護好你主母!”
此時正在一條大道上,兩面有林有山無路,王峙索性不騎馬,就帶着佩劍,跳入林中,追刺客去。
沖天叫嚷道:“府君當心!”
吩咐兩排随從,一排留下來随他保護車隊,另一排去助王峙。
裴愛此時已經鎮定,伸着脖子望着王峙追去方向,難掩擔心。
沖天走近前,勸道:“夫人勿憂,府君不會有事的。”
裴愛怎能不擔憂:“怎麼會有刺客?”眼下雖不是太平年,但這也太光天化日了。
沖天道:“唉,府君剛去廣陵做父母官時,當地有個朱大戶,家裡的小郎君霸占鄉親田地,還打死了一家三口。府君秉公執法,将小郎君斬首,還地與民。可那朱大戶卻記恨上了,因他女兒是宮裡的妃嫔,自覺靠山巍峨,先是想找機會治府君的罪,沒成。便改明作暗,屢次要刺殺府君。”沖天直搖頭,“之前在廣陵殺了一次,失敗了。後來夫人家的女郎被誤會,那是第二回刺殺,今日是第三回。”
裴愛禁不住提高了音調:“怎麼不抓朱大戶?朗朗乾坤,難道沒有王法嗎?”
沖天道:“王法是有的,但要講證據。那兩刺客,說精吧,回回刺殺失敗;說笨吧,卻回回成功逃了。捉不着他們,證據不夠,就算指認朱大戶,他亦能狡辯。”
一主一仆正說着,忽然後頭煙塵四起,似乎有一匹快馬,馳騁而來。
沖天當即護住裴愛:“戒備——”
衆仆圍住主母,各持兵器向外。
那匹馬近前,卻是王道柔身邊的仆從騎着,馬一側挂着個筐。
仆從躍下牽馬,禀明裴愛。說他們忘了一樣東西,走後王道柔發現了,命他趕着送來。
裴愛:“哎呀!”到這時才記起來,昨夜王道柔跟她,跟王峙都交待過。王家得了兩筐荔枝,到時候讓小兩口帶走一筐。
兩人都忘了。
仆從卸筐,交到相熟的沖天手上,喘氣道:“郎君和夫人走得太快了,追了一天,好在趕上了。我還得回去同主母複命。”
沖天:“你去吧。”
仆從卻問:“郎君呢?”
“郎君暫不在車隊中。”
仆從聞言,徑直朝裴愛走去。
沖天在後嚷嚷:“唉,唉,你不是要走嗎?”
仆從已再次走回裴愛面前,禀道:“還有一封書信,交由夫人親啟。”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雙手呈給裴愛。
信封一眼能看出是王道柔特制。
裴愛接過來:“是有什麼事?”
仆從重複道:“家中有變故,主母交待過,一定要交給郎君或夫人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