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劉玲玲突然把錢交給許季。
“你……”許季攥着錢,滿臉錯愕。
劉玲玲的笑容太甜了,就像厚厚的霜糖,能藏住蛋糕表面的所有顔色和花紋:“幫我保管一晚,明天早上再還。”頓了頓,“謝謝阿季了!”
她甚至用了實際行動來感謝——回學校堅持坐公交,上車時劉玲玲的卡“滴”了兩下,回眸一笑,說是請他坐車。
公交車上人不多,兩人并排坐起,住宿費收進他的書包,深深的疑惑同時也落進他的肚子裡。許季想問原委,然後一路上隻要及該話題,劉玲玲都好像沒聽見一樣,打岔帶過去。
他再多問,她便緩緩轉了腦袋,睜着大眼睛望向窗外。
許季不問了。
回到附中,劉玲玲自然遲了藝體基地的訓練。好在今天還是邝伏波單獨教學,順道帶她轉轉藝體基地,晚個把分鐘,邝伏波并沒有說什麼。
而且邝伏波還提前完成教學,早放了她十五分鐘。
劉玲玲趕上最末一班9路,十點半便到了青魚路。
但她斟酌過後,在小區外面吹了十五分鐘冷風,才往家走去。
劉家的門一如既往虛掩着,從裡面傳來響亮的電視聲,但比之昨日,還多了好些囔囔的人聲。
劉玲玲心底冷哼一聲,推門入内,果然,除了外公外婆,劉貴和同他老婆孩子也擠在床上。
劉貴和便是今天下午,在巷子裡接電話的那個男人。
他依舊穿着白天的皮夾克,身材幹癟,皮膚凹陷,雖然五官仔細端詳都生的很好,但仍不能提起整個人的精氣神。他和老婆呸呸往地下吐嗑的瓜子,待會還得劉貴珍或劉玲玲掃幹淨。
劉玲玲走上前,沖二位喊了聲:“舅舅、舅媽。”又瞥了擠在兩人腿中間站着的小表妹雪雪。
“你舅舅來了,待會我們睡裡面。”外公同她交待。
日常操作,但凡劉貴和一家來訪,就會霸占掉二老的床。然後二老睡進卧室,劉貴珍和劉玲玲擠閣樓。
劉貴珍亦同女兒說道:“今天我們先吃過了,給你留的熱在飯煲裡。”
“好的、好的。”劉玲玲滿面笑意,第一句回應外公,第二句回應母親。
“記得把飯煲插頭拔了。”
“好的。”
劉玲玲将熱鬧丢擲身後,去到廚房,借着客廳裡投來的一縷昏光,看見半碗番茄炒雞蛋,一小撮飯。她盛了打算就在廚房吃,劉貴珍卻在客廳裡喊:“玲玲。”
劉玲玲端起飯碗,在進客廳前一秒,冷漠的臉上重現笑意。
她一進去,劉貴珍就問她:“住宿費交了嗎?”
“交了。”
劉貴珍還沒說話,劉貴和已經哀歎起來:“哎呀,怎麼辦,我還就差這一千二百塊錢!”
劉玲玲看着他拍大腿,心裡呵呵,劉家還有一個日常,就是劉貴和到訪必借錢。
劉貴珍先安慰弟弟:“别急别急,我再想辦法。”又轉向劉玲玲,向她解釋,“你舅欠了人兩萬塊錢,必須要還。媽把定期取了,但還差一千多。”
兩萬塊?
劉玲玲心裡笑聲更大,她在巷子裡聽着的可是一萬塊錢。又想到許季也聽着了,以及下午的一切,心裡的笑聲忽然就沒了,整顆心黯淡。
估計在許季心裡,她狠狠減分了,叫他看到狼狽和不堪。
隻過了五秒,就像揮手驅散一片雲,劉玲玲心裡關于許季的陰霾盡數散去——見着了又如何,本來從容就隻是富人的特權。
劉貴珍還在同弟弟聊着下午取錢的事,說着說着,竟誇起來:“跟玲玲一起來的那個小男生,也就十六、七,唉,那個子——”劉貴珍擡了擡手,“最厲害的是,他是玲玲那屆的中考狀元!”
“中考有什麼用,要看高考!”劉貴和旋即接口,挑皮挑起,露出眸中的不屑,“而且是市裡,太小了,要就是全省,乃至全國的!”
呵呵,又來了,劉玲玲心裡重新開笑,小時候得獎,外公外婆和媽媽把她的獎狀壓在玻璃底下,劉貴和反背着手瞧過一遍,丢下一句冷哼:“才三等獎,不是一等沒意義。”
“市裡的獎,沒意義,怎麼不拿個全國的。”
前些天還在年裡,劉貴和一家三口,從初一到十五,都吃家裡混吃混住。外婆提起劉玲玲特招到附中,一隻腳踏進了重本的大門,他便哼唧唧:“哼,什麼重本?國内除了清華北大,哪還有什麼好大學?”
劉玲玲想到這,面帶微笑望向雪雪,小姑娘好像現在就是中遊成績。她等,等九年後,看表妹上什麼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