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塵将筷子往碗上一擱,臭臉道:“我六年級換班主任了,你明明還去開過家長會!”
“嗯?”
司凡回想半天終于有了些印象。
司塵升六年級時确實開了家長會,當時爸和英姨都沒有時間,恰好她那段時間在家裡休息,就被他們趕去參加了。
但…她那天睡遲了,到班級時家長會已經結束了,其他家長都圍在講台邊與班主任說話,司凡壓根就沒有機會看清人群中間班主任的模樣。
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摸到講台上的簽到表,簽完字也就離開了,事後懶得聽司塵叨叨,便沒有提這回事,因此司塵還一直以為她準時參加了自己的家長會。
司凡清咳了兩聲:“噢,想起來了,好像是有些像……”
“哪裡是有些像,簡直是不要太像。”
司塵大口吃着面,說話都變得含糊不清:“雖然不是一個人,但瞅着還是有些怵,你不知道我那老班可難搞了,整起我們毫不手軟……”
他說着說着突然惆怅起來:“畢業的時候還和齊飛他們說要回去看看老班會怎麼虐學弟學妹,現在也看不到了,還有齊飛他們…也見不着了。”
“姐,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司塵手中的木筷攥緊,望向司凡的雙眼中滿是忐忑和沮喪。
司凡與他對視了半晌,最後輕歎口氣放下手中的木筷:“車子掉下懸崖後自燃了。”
司塵耷拉着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司凡左手虛握指節在桌面敲了幾下,提醒道:“趕緊吃,爸和英姨還在家等着……”
司塵有氣無力地點頭。
司凡見他這副樣子歎了口氣:“我記得清平伯府是有教習武功的武師……”
她的話還未說完,對面人就蹭地擡起頭:“真的?我可以學?”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司塵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太好了,姐你說這裡有沒有武林大會?還有那種路見不平拔刀就上的大俠?”
在瓦市外等待的車夫突然出現,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終于看見幾人的身影,急匆匆跑到跟前未等詢問就着急禀告:“府裡差人傳話,二娘子、五郎君若是已無事就盡快回府,伯爺與夫人都在老夫人院中等着你們。”
……
返程時雲苓與廣白無論如何說都不願意再進車内,而是随着車夫坐在了車外。
司塵右腳搭在左膝上,一邊悠哉抖腳一邊掀着車簾好奇地打量着沿途街景,對于等會要面對清平伯府中其他人的事情完全不擔心,他雖然沒有記憶,但他老姐已經給他找好了理由,總而言之他此時的心态穩得不行。
司凡更不用多說,從小到大身邊人就沒見過她會為了某件事而着急。
因着街上行人車馬多,馬車行駛很慢,晃晃悠悠的使人犯困,司凡接連打了兩個哈欠剛準備眯一會兒,馬車就蓦地急停了下來。她及時扶住了車闆,而司塵卻‘砰’的一聲磕在了車窗棱上,頓時捂着腦袋呼痛。
“娘子沒事吧?”
“郎君怎麼了?”
廣白和雲苓立馬掀開車前簾探進頭,滿臉緊張地望着兩人。
司凡看了眼司塵的額頭,發現隻是有些紅腫:“沒事,怎麼停了?”
車夫見司凡沒有怪罪先是松了口氣,之後才解釋道:“曹國公世子的馬車要過橋,需得避讓。”
司凡點了下頭,但見雲苓和廣白兩人面色古怪,還時不時偷瞄自己,她感到一陣怪異:“你們……”
剛問出口司凡就停了下來,因為她已經從原身記憶中找到了原因,曹國公世子名為程千晏,也就是原身被嘲事件中的另一位‘受害人’。
司凡仔細回憶了一番,最終确認原身也隻在一場宴席上偶然瞧見過程千晏的身影,甚至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楚。她聯想到京中女子對他的傾慕程度,不禁好奇起這人到底是何長相?
“那…就等會吧。”
司凡看着車前簾重新落下立馬側身掀開車壁紗窗,探頭望向前方的磚石拱橋。
司塵也好奇從另一側車窗望去,下一瞬驚呼出聲:“我去!”
在熙攘的拱橋之上,一輛精美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
馬車的框架皆以純金鑲嵌,在陽光下金光晃得人睜不開眼,車窗邊緣垂挂着串串珠簾,行使間珠簾碰撞間清脆作響,就連在前拉車的四匹馬佩戴的辔頭上都鑲嵌了紅色的寶石,流光溢彩間處處彰顯着華貴。
司塵被眼前的馬車震撼到大張着嘴巴,驚呼的聲音引得車前方廣白三人回頭,然後就看到自家娘子與郎君一左一右從車窗探出的頭。
雲苓輕吸一口氣,立馬靠近司凡提醒道:“娘子你與郎君不同,可不能這樣,快快坐回去。”
司凡垂眸瞧了她一眼,而後坐了回去,雲苓見狀剛要松一口氣,就見自家娘子又重新探出了頭,隻不過這次她面前多了一把雲錦團扇。
她用團扇擋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微微揚眉,雖沒說話,但眼神明晃晃示意:這樣總行了吧?
雲苓:“……”
這一會兒的功夫,馬車已經從拱橋上駛下,伴随着珠簾碰撞的清脆叮叮聲,一陣幽幽的木香氣也越發濃厚。
司凡豎起耳朵左右尋了一遍,不對勁,一般以這種逼格登場的人物不都是會借路人甲乙丙丁之口吹噓一番的嗎?
“早就聽聞曹國公世子的馬車比公主車駕還要奢華,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這車身大抵是百年沉香木所造。”
找到了!
司凡勾唇,身體向着聲源處挪動了下。
“可不是,曹國公隻此一孫,自然是萬般好物皆與他用,别說車身了,你看前方駕車的四匹馬,毛色如雪,蹄下生風,皆是胡人進貢的良駒,官家隻賞賜了四匹給曹國公,結果他轉手都給了世子,哪怕世子就隻用來駕車。”
語氣中滿是惋惜。
另一人扼腕道:“這這…這簡直暴殄天物!”
“你聲音小些!”
身旁之人連忙提醒,“曹國公滿門忠烈,阖府上下隻剩下這一支獨苗,怎能不慣縱着?再說當今太後也對其恩寵有加,别說王公貴族了,就連皇子公主都不會當面與其為難。”
另一人雖還是憤憤不平,但聲音卻低了許多:“無非是命好會投胎罷了!”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精美馬車,不禁想對原身感歎,人家這種身份,你再是喜歡也不能對其他人說呀!如此大的身份差距,誰聽了不得嘲你兩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司凡還在心底感慨着,已經行至面前的馬車車窗突然被人從内打開,車内人手肘搭在車窗棂處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之後單手支着下巴垂眸不知在想什麼,雖然動作慵懶,但舉手投足間盡顯尊貴與優雅。
司凡倒吸了口氣,馬車中人膚如脂玉,唇紅如櫻,一雙桃花眼因剛打過呵欠而潋滟泛紅,他的烏發一半用紫金玉簪松松绾着,另一半則披散在肩頭,屬實…豔麗!
程千晏似是察覺到路人注視的目光,微微偏頭掃了眼,而後眉心輕蹙,将馬車木窗‘哒’的一聲重新合上。
馬車相向駛遠,司凡悠悠歎了口氣,頗為不舍地收回目光。
雲苓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急聲催着車夫趕車,還是趕緊回府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