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至公路,面包車終于不再像之前那樣颠簸,前排的田中冴子和日向翔陽正聊得盡興,全然沒在意身後的情況。
川濑久夏的視線從駕駛位上收回來投向窗外,心思卻一點也不在飛馳而過的風景上。
左肩很沉。
影山飛雄或許從來沒有為睡眠質量擔憂過吧,她心不在焉地想,随時随地倒頭就睡,還睡得很香。
今天很熱,川濑久夏穿了最簡單的短袖配短褲,肩膀上那薄薄一層布料輕若無物,卻又重如磐石。
此刻那裡已經被少年清淺的呼吸浸透,與鎖骨直直相貼的觸感分外柔軟,那是影山飛雄的臉頰肉。
路過減速帶,車身有一瞬的晃動,影山飛雄的頭在她肩上無意識地蹭了蹭。
下颌處傳來若有若無的輕癢,川濑久夏不得不低頭看去,入目是少年那頭柔軟垂順的黑發。
訓練時的影山飛雄臉上最常見的表情是漠然,一米八的身量再加上那張标緻卻冷若冰山的池面臉,不熟悉的人總會覺得他不太好惹。
他的那頭黑發——銳利而肅殺,總讓人覺得那是難以靠近的刺猬殼。
但她從始至終都知道真正的影山飛雄是什麼樣,他會因為害羞而睜大懵懂的眼睛,會規規矩矩地因為一句玩笑話而道歉。
北川第一的經曆把他推上了孤獨的王座,但影山飛雄也不過隻是一個會在車上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小少年罷了。
川濑久夏忍住擡手将他光澤的黑毛撸順的沖動,視線下移,少年纖長濃密的睫毛和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飽滿臉頰闖進眼簾。
真是個出挑的美少年啊,睫毛比特意用化妝品刷過還精緻,根根分明。
想摸。
臉頰肉也軟軟的,比他這個人的外表軟了不知道多少倍,手感應該很不錯。
想捏。
自然而然湧現在腦海中的想法很陌生,以至于川濑久夏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意味着什麼。
她就像被影山飛雄近在耳畔的呼吸下了蠱毒一樣,手指微顫,下一刻就要付諸行動。
但就在她試圖擡手的一瞬間,另一股灼熱覆了上來。
川濑久夏瞪大眼睛朝下看去,兩人本就挨得極近的手此刻已經交疊在了一起。
更準确的說,她的手被影山飛雄緊緊扣住了。
“姐……姐姐……”
左肩處冒出幾聲呢喃,聲音低到連川濑久夏都聽了兩三遍才确認他在說什麼。
“姐姐?”她愕然反問。
手還在被影山飛雄十指相扣着,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遍遍地對她重複“姐姐”。
好奇怪,心跳得好快。
臉頰和耳尖的溫度也很燙,川濑久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低頭用餘光去瞟影山飛雄,果不其然,他雙眼緊閉,仍在夢鄉。
原來是夢話。
分明是最說得通也最有可能的解釋,但川濑久夏心底卻偷偷溜出來一絲失落。
姐姐,這是影山飛雄第一次這樣叫她。
面對各種暧昧攻擊和口頭追愛都坐懷不亂的自己,現在卻僅僅因為一句毫無意義的夢話而心亂如麻。
可這隻是一場誤會罷了。
是的,川濑久夏即刻便給自己找好了理由,隻是影山飛雄的呓語而已,她絕沒有任何不正當或不該出現的想法。
強迫目光從兩人交握的手上撤走,川濑久夏重重靠在窗戶上,試圖用冰冷的玻璃來澆滅一腔不清不楚的躁動。
又是一個大轉彎,田中冴子卯足了勁狠踩油門,面包車嗖一下竄出好幾裡路。
川濑久夏本來還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被冷不丁地一甩,額頭猝不及防地磕上窗玻璃,所幸她及時控制住,沒發出什麼聲響。
剛才漂移時似乎聽見了一陣七零八落的聲音,她朝後排另一側看去,心下頓時了然。
是影山飛雄的排球包,沒拉好拉鍊,什麼飯團鑰匙手機之類的小物件稀稀拉拉掉了一整個後座。
距離太遠,她肩上還趴着一個怎麼也弄不醒的睡神,一時間沒法去撿。
前排聊天的話題似乎轉到了日向翔陽憧憬的小巨人身上,講起自己的少女時代,田中冴子精神頭十足,把和宇内天滿的故事說得繪聲繪色。
川濑久夏一開始隻是時不時聽幾句,哪知這一聽就入了神,連影山飛雄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都沒察覺。
他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悠悠轉醒之際,影山飛雄茫然地眨了眨眼,以為自己還在卧室的床上。
“啊糟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直身,驚慌道,“竟然睡過頭了,這下怎麼去東……”
“東京已經快到了。”田中冴子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還沒睡醒嗎影山,你可是枕着人家川濑的肩膀睡了一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