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短波雷達聲由遠及近,川濑久夏掙紮着從睡夢中睜開眼,卻并未在第一時間起身。
是夢裡的聲音嗎?
她扯了扯被子,沒給正兀自叫得歡的手機一個眼神,閉上眼,準備繼續回到夢裡。
昨晚的夢難得不再混沌可怖,她還不想從暖色調的幻境中醒來。
可是耳旁的聲響逐漸聒噪起來,川濑久夏煩不勝煩地轉向聲源,注意到床頭櫃上震動的手機,倒也徹底清醒了過來。
原來是鬧鐘。
手機裡本要每天定時響起的鬧鐘聲更像是擺設,川濑久夏總會在鈴聲之前醒來,再一臉木然地關掉它,她的生活中已經很久沒有鬧鈴聲的參與了。
看來昨晚的睡眠質量是真的不錯,不僅沒有服藥就入睡,今天還難得地睡過頭了。
從衣帽間裡随便找了一件裙子套上,川濑久夏打着哈欠,考慮着接下來要以何種得體的方式叫醒睡在對面的赤葦京治。
畢竟昨晚經曆了那種事啊……有些心思一旦挑明了,任誰都會有那麼一點尴尬吧……
這樣想着,川濑久夏猶猶豫豫地打開門,腳步卻被廚房裡傳來的聲響定住。
原來根本不需要她操心,赤葦京治早已穿戴整齊,正趁着熹微的晨光在廚房竈台前忙碌着。
“京治?”川濑久夏從走廊探出頭問,“怎麼醒得這麼早?”
赤葦京治也恰好将煎蛋裝進盤子裡,聞言,來不及解下圍裙,他就大步走至她面前,眼裡溫柔得能裝下千萬縷晨曦:“昨晚睡得怎麼樣?洗漱好了就來吃飯吧,我做了早餐。”
“但是我……”眼前的少年換了一件卡其色的線衫,正巧和圍裙的色系格外融洽,周身溢出的居家感差些把川濑久夏的思路都帶跑偏了。
還沾着些水珠的手覆上少女臉頰,赤葦京治像是有所預感般打斷道:“不準說沒胃口,也不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到底跳了多少頓早飯,至少今天不行,不吃早飯胃會受不了的。”
心思被說中,川濑久夏頗為心虛地眨了眨眼,隻好乖乖随他走到餐桌旁。
幼馴染果然還是幼馴染,赤葦京治真的太了解她了,從她三天兩頭就不吃早飯的壞習慣到能接受的唯幾個早餐種類,他好像都爛熟于心,無論多麼漫長的分離都沒法帶走分毫。
川濑久夏小口咀嚼着還溫熱的吐司,焦脆的外皮正合她對早餐挑剔的口味,她戳了戳煎蛋,随口問:“京治你今天幾點的新幹線回東京?”
“原定的下午三點,我改簽了。”赤葦京治也不吃飯,隻顧撐着臉看她,“晚上七點再走。”
她皺了皺眉:“怎麼突然改簽?不會太……”
關心的話說到一半,昨晚少年那堪稱進攻性的舉動嘩啦啦湧入腦海,川濑久夏一下子被自己天真的想法給噎住,忙不疊地抓起拿鐵往下順了好幾口才回神。
她正色道:“京治!我重要還是你的排球集訓重要啊?萬一你到家太晚休息不好怎麼辦?”
赤葦京治聞言卻毫無反思之色,他唇角牽起和煦明媚的笑意:“小夏果然不需要我多解釋什麼啊。我們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是多久了,我想在你身邊呆得久一點,不行嗎?”
關系被挑明後直來直往的對話讓川濑久夏多少有些不适應,她含混不清道:“那你今天下午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這還是你第一次來仙台吧。”
“我隻想抓住接下來寶貴的每一分秒和你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他仍然笑得遊刃有餘,話音剛落,還順便湊近幫她撥開了散在額前的幾縷發絲。
少年修剪整齊的指甲乍然劃過臉頰,川濑久夏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是耍賴的一把好手——用那樣一張翩翩公子似的臉心如止水地說出這些不着四六的暧昧話,到頭來被搞得心亂如麻的人卻隻有她。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在追求他呢。
川濑久夏讨厭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失控,隻是悶悶地将頭埋進碗碟裡,不再幹涉赤葦京治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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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是媽媽的視頻電話,她說她想你了。”
吃完仍然由赤葦京治全權掌勺的晚飯,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将視頻移交到川濑久夏手上,赤葦京治指了指廚房,“你們好好聊天吧,我去洗碗。”
川濑久夏應下,點開請求,赤葦由京女士沉穩知性的聲音先一步進入腦海。
“诶——你又瘦了!”
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把孩子記挂在心上的母親的統一開場白,川濑久夏鮮少能有聽見這句話的機會,便也順着她的話乖巧地聊了下去。
“京治這孩子,昨天下午回家一破門就對我說想去仙台找你,差點連制服都忘記換,赤手空拳地就要去坐車。”電話那頭,赤葦由京将兒子洶湧的思念娓娓道來,“我當然是雙手支持啦,讓他抓住每一個難得的千載良機。”
“嗯…這樣……”
思維驟然被打斷,川濑久夏有些懵……千載良機?
等等,什麼的良機?